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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1 章

正月里的荣国府,像是被浸在了一瓮温吞的甜酒里。年节的喧嚣余韵未绝,空气里还浮着炮仗硝烟和酒肉混合的暖腻气味。各房互相请吃年酒,戏班子锣鼓喧天,白日黑夜颠倒着热闹。唯独东院,似一块沉入水底的青玉,外头的声浪传进来,都隔了一层,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静。

这静,却不死寂。是一种蓄力的、紧绷的静。

贾珠闭门谢客的牌子依旧挂着,言说身体还需将养。外人只道新科举人矜持,或是真个病弱。唯有李纨知晓,那书房里的灯,亮得一日比一日晚。他看的书,不再是经史文集,多是些《赋役全书》、《漕运录》、甚至各省舆图志。偶尔有穿着体面、却眼生的客人在夜深时悄悄来访,一谈便是半宿。

李纨从不探问。只将宵夜做得更精细,茶水换得更勤,夜里留的那盏灯,油添得更满。她掌家理事越发上手,东院内外井井有条,下人规矩谨严,竟比王熙凤治下更多一份沉静秩序。连贾母都忍不住当着众人面夸了一句:“珠儿媳妇是个心里有数的。”

这一日,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压得低低的,像是要憋出一场更大的雪。李纨刚核完年前庄子送来的租子账目,正揉着发涩的眼,忽听得院门外一阵异样的喧哗,夹杂着妇人尖利的哭嚎和男子粗鲁的呵斥,竟直直朝着东院这边来了。

她心头一跳,搁下笔,起身走到廊下。

只见角门处,几个膀大腰圆、穿着官靴却不是府里家丁打扮的男人,推搡着一个披头散发、哭天抢地的妇人进来。那妇人竟是周瑞家的!王夫人陪房,王熙凤的得力臂膀!

身后还跟着一群吓白了脸、想拦又不敢真拦的贾府仆妇。

“天爷啊!冤枉啊!我男人替府里当差一辈子,清清白白……怎么就摊上这等官司啊!奶奶!珠大奶奶!求您做主啊!”周瑞家的挣脱开,扑倒在院中冰冷的青砖地上,砰砰磕头,额顷刻见了红。

李纨脸色微白,强自镇定,扶著廊柱,扬声道:“怎么回事?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怎敢擅闯内宅!”

为首一个差役模样的汉子,倒是抱了抱拳,语气却硬邦邦的:“叨扰奶奶了。卑职等是五城兵马司的,奉命拿问贵府男仆周瑞。据查,其经手采购宫中用度时,以次充好,虚报价格,贪墨银两,数目不小!现有苦主首告,物证确凿!听闻其妻亦常在府中走动,恐有牵连,一并带回讯问!”说着,竟又要上前拿人。

周瑞家的哭得更凶,死死扒着地砖,指甲刮出刺耳的声响。

李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五城兵马司!直涉宫闱采买!这罪名若是坐实,别说周瑞一家,整个荣国府都要被拖下水,颜面扫地都是轻的!

她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飞速思索。王熙凤呢?这等大事,为何不见她出来?是尚未得知,还是……故意躲了?让她这刚掌事不久的“珠大奶奶”来顶这雷?

眼看那差役已不耐烦,要动强锁人。院内仆妇皆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

就在此时,一个沉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瞬间压住了所有哭闹嘈杂。

“何事喧哗。”

李纨猛地回头。只见贾珠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一身苍色家常直裰,外面随意披了件墨狐皮大氅,脸色在阴霾天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静得骇人,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目光淡淡扫过院中景象,在那几个差役身上停留一瞬。

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差役,被他这眼神一扫,竟莫名气短了三分,那抱拳的动作都显出了几分僵硬:“见过珠大爷。卑职等奉命……”

“奉命拿人?”贾珠打断他,缓步走下台阶,雪白的狐毛领子衬得他下颌线条愈发冷峻,“奉谁的命?驾帖呢?”

那为首差役忙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奉指挥使大人钧令!这是驾帖!”

贾珠并未去接,只目光在那驾帖上一扫,便淡淡道:“兵马司拿问六品官宦家仆,需知会顺天府,协同办案。这驾帖上,可有顺天府的朱批印信?”

差役一愣,额角微微见汗:“这……事出紧急,指挥使大人……”

“那就是没有。”贾珠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冰珠砸地,“既无协同印信,便是尔等擅自行事。荣国府乃勋爵之家,太祖亲赐匾额尚在堂上。尔等无凭无据,擅闯内宅,惊吓女眷,该当何罪?”

他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势,压得那几个差役脸色发白,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珠大爷息怒!实在是……实在是苦主首告,证据确凿……”差役试图辩解。

“既证据确凿,按律递送顺天府,自有府尹大人发文来提。荣国府绝非包庇罪仆之家。”贾珠目光转向地上瑟瑟发抖、连哭都忘了的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你且起来。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若你丈夫果真清白,府里不会任人构陷。若真有罪……”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去:“国法家规,也容不得徇私。”

周瑞家的被他几句话说得呆了,竟忘了哭嚎,由着丫鬟搀扶起来,瘫软在一旁。

贾珠这才重新看向那几个差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诸位辛苦跑这一趟,规矩却不能错。且先回去,将此事禀明上官,依律行事。若真是案情重大,贾某亲自将人绑了,送去顺天府大堂,绝无二话。”

他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全了官面规矩,又死死守住了贾府的底线,将对方“擅闯内宅拿人”的势头彻底摁了下去。

那几个差役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这位传闻中病弱的新科举人如此难缠。为首之人咬咬牙,终究不敢真在国公府里动强,只得拱拱手:“既如此,卑职等先行告退!还请府上莫要……莫要令我等难做!”说罢,悻悻然带着人走了。

一场风波,竟被他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院内死寂一片。所有仆妇都屏息垂首,不敢抬头。周瑞家的瘫在地上,兀自瑟瑟发抖。

李纨站在廊下,看着贾珠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只觉得心口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弛,随之涌上的,是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何时出来的?他竟对刑名律例如此熟悉?那气势,那言辞……竟像是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一般?

贾珠却并未看她,只对一旁管家淡淡道:“将周瑞家的带下去,看起来。没有我的话,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她胡乱说话。”

管家连忙应下,叫人搀走了软成泥的周瑞家的。

贾珠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李纨依旧苍白的脸上。

“吓到了?”他问,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些许。

李纨用力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有些发干。

贾珠走到她面前,抬手,极自然地替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鬓发掠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耳垂。

“一点小风浪而已。”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打发了几只嗡嗡叫的苍蝇,“日后,这类事只会更多。”

他深潭般的眸子看着她,里面没有安抚,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清醒:“管家理事,看的不仅是账本,更是人心,是局势。今日之事,不过是有人试探东院的斤两,试探我病了这一场,还剩几分底气。”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纨娘,记着。在这府里,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是万劫不复。”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书墨和一丝冷冽的药香。

李纨的心狠狠一颤。她忽然全都明白了。他这些时日的闭门不出,他看的那些书,他见的那些人……他早已料到风雨将至,他在默默地织一张网,一支锚。

而她,不能只是躲在他身后。他需要她站在身旁,甚至……站在人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应道:“妾身,记下了。”

贾珠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不再多言,转身回了书房。

接下来的几日,东院外松内紧。周瑞被兵马司带走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在府里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王夫人称病不出,王熙凤也罕见地沉默下来,只每日派人往东院送些东西,探问消息,自己却绝不露面。

所有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聚焦在东院,聚焦在那位新晋举人老爷和他的奶奶身上。

李纨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她依旧每日处理庶务,巡查各处,甚至比往日更从容几分。吩咐下去的话,条理清晰,指令明确。下人见她神色平静,不见慌乱,那浮动的人心也渐渐稳了下来。

这日午后,她正看着丫鬟们晾晒书卷——贾珠书房里的藏书受了些潮气——忽见王熙凤身边的心腹丫头丰儿急匆匆跑来,脸色惊惶。

“珠大奶奶!不好了!我们二奶奶……二奶奶动了胎气,见红了!疼得厉害!太太那边也乱着,琏二爷又不在家……求奶奶快去瞧瞧吧!”

李纨的心猛地一沉!凤丫头怀孕尚未足三月,最是凶险的时候!这节骨眼上……

她立刻起身:“快去请太医!拿我的帖子,去请王太医!”一边吩咐,一边快步往王熙凤院中去。

院内已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慌得没头苍蝇一般,王熙凤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全是冷汗,捂着肚子呻吟不止,身下褥子已洇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见了李纨,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声音破碎:“嫂子……救我……我的孩子……”

李纨强忍着手腕的刺痛和心头的惊悸,俯下身,镇定地安抚她:“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放宽心,定会无事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扫视屋内,见窗户紧闭,炭火烧得过旺,空气污浊,立刻沉声道:“把窗户开条缝透气!炭盆挪远些!快换干净的褥子来!参片!拿参片来给二奶奶含着!”

她语气沉稳,指令清晰,混乱的下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依言动起来。

李纨又亲自拧了热帕子,替王熙凤擦拭额角的冷汗,声音放得极柔:“凤丫头,撑住。为了孩子,也得撑住。”

王熙凤疼得神志模糊,只死死抓着她的手,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

太医很快赶到,施针用药,一番忙乱,总算将情况暂时稳住。道是急怒攻心,又兼思虑过甚,才动了胎气,需得绝对静养,再不可受刺激。

李纨一直守在旁边,直到王熙凤沉沉睡去,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出来。吩咐完丫鬟熬药注意事项,她走到廊下,迎着冰冷的空气,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幕,着实凶险。凤丫头那般要强的人,竟被逼至此……这府里的明枪暗箭,何曾停过?

“奶奶,”丰儿跟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磕头哭道,“谢谢奶奶!今日若不是奶奶……我们奶奶和肚子里的小主子恐怕就……”

李纨扶起她:“快起来。你们奶奶没事就好。只是,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急怒攻心?”

丰儿犹豫了一下,四下看看,才压低声音泣道:“还不是为周瑞家的事!那边……那边传出话来,说……说周瑞在里头胡乱攀咬,牵扯出许多旧账……竟隐隐指到我们奶□□上……奶奶又气又急,这才……”

李纨心头一震!果然如此!那箭靶,最终指向的还是凤丫头!不,或许更深处,是指向二房,指向……宝玉!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回到东院,她径直去了书房。

贾珠正在看一封书信,见她进来,脸色苍白,裙摆上还沾着些许未净的血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凤丫头如何?”

“太医说,暂时稳住了,需静养。”李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将丰儿的话简单说了,末了,低声道,“大爷,此事……恐怕不能善了。背后之人,所图非小。”

贾珠放下书信,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怕了?”

李纨缓缓摇头,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不怕。只是觉得……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深,更浑。”

贾珠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出一丝冷峭:“浑水才好摸鱼。有人想搅浑了水,趁机摸鱼,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能不能承受得起……翻船的代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细雪。

“周瑞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攀咬凤丫头?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他声音低沉,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不过是有人想借他的事,敲山震虎,试探各方的反应罢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李纨:“今日你做得很好。临危不乱,处置得当。凤丫头这个人,心思活络,可用,却需防。此次你救了她和她腹中孩子,这份人情,她得记着。”

李纨静静听着,心中那片冰冷的清醒愈发扩大。她忽然问道:“大爷早已料到会有人从周瑞这里下手?”

贾珠默然片刻,才道:“树大招风。我病愈中举,东院势起,碍了不少人的眼,也挡了不少人的路。有人按捺不住,是迟早的事。”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只是没想到,手段如此拙劣,吃相如此难看。”

他走回书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的帖子上快速写了几行字,盖上自己的私印。

“把这个,让兴儿亲自送到北静王府长史手中。”他将帖子递给李纨,“什么都不必多说,送去即可。”

李纨接过帖子,触手微凉。她看着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和那方鲜红的印章,心下了然。他不再只是被动防御,开始落子了。

“妾身这就去。”她收起帖子,转身欲走。

“纨娘。”贾珠叫住她。

她回头。

烛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风雨欲来。”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站稳了。”

李纨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握紧手中那封微凉的帖子,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入门外那片纷飞的细雪之中。

雪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那支赤金点翠并蒂莲簪在昏暗廊下,划过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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