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讨论得热火朝天,还得到了来自贾瑗的祖父史老太爷的经济支持——多好的能让我的敏儿回家,还让林家没话好说的机会啊!大可以多来几次,我老人家不差这几个钱。
为此贾父甚至开了自己的嫁妆箱子,拿了珍藏的文端容花鸟图真迹来给孙子作集会的主题。
文端容,单名俶,字端容,前明吴门画派的丹青妙手,擅花卉,工写生,尤长于花鸟草蝶,蔚然为一时之冠,其作伪笔传摹甚多,而真迹罕见。
贾父的这幅原是初代保龄侯尚书令史姥的收藏——跟随高祖抄了前朝藩王的府库得来的。
后来传到前前代保龄侯,也就是贾父的母亲手上,再之后就给贾父作了嫁妆。
在贾瑗起社的花笺之前,林璟先从贾瑗手里接到的,却是宁荣二府合办赏花宴的帖子。
这是宁荣二府守孝三年除服的第一场宴会,也是一种广而告之自家回归社交圈的手段,相当于之后有什么红白喜事、聚会宴饮都可以往这家递帖子了的意思。
不过,吴夫人和裴雪却是不去的——亲戚关系都拐了九曲十八弯了。
更关键的是,贾家是勋贵,吴家、裴家和林家却都是清流文官一系。三家里唯一和勋贵搭得上关系的就是林海的那一支,也已经随着林桐的去世消弭了不少,赵夫人和贾敏之后,就更是烟消云散了。
贾家已经故去的两位国公,哦,不对,应该说是,一位国公和一位一等将军,想要转换门庭是一回事,但这不是还没转换成功吗?
天底下的事情,又不是想了就成了的。
虽然有贾敬这个二榜进士添了几分文气,但是她本人还是二等将军呢,任谁都不会说身上挂着世袭爵位的贾敬不属于勋贵。
何况她当日虽入了詹事府,却是个走后门的,文官待见她的真就不多,贾家其她人就更不必说了——贾敬再如何,也还有个功名在身上,勉强能算是半个自己人。
至于什么时候能变成整个,就得看贾敬熬不熬得住了。
起码现在,林贾两家除了林海一房外,是吃不到一个锅里去的,不过是两家的孩子都在彼此唯一的“交集”,也就是林海家中学习罢了。
既然是两个孩子有交情,林璟又愿意去,吴夫人和裴雪也不介意她去玩一玩,反正只是孩子,大人又不去,能有什么影响?
他们也不担心没人看顾林璟,贾敏这个亲男儿和亲男妇林海,再有赵夫人这个亲家,都是必去的,加上个林璟不过捎带手的事。
“这事简单,”贾敏一口应下,还道要带林璟去拜见他父亲,“我父亲早就想想见见隽姐儿了,回头到开宴的时候,阿隽再和元春一起去东府就是了,那边府上专招待官客,有娘子和我两个姐姐照看,再万无一失不过了。”
宁荣二府一道摆宴的时候,惯常是一府单招待官客,一府单招待堂客的。
不过以前是轮流招待,但自从先宁国公夫人去世——贾代化被降爵的时候,夫人已经仙逝多年,逝者为大,当今也就网开一面,不曾损其哀荣,故仍可称宁国公夫人。因着宁府没有身份够高的男眷撑门面,基本都是东府招待女客,而西府招待男客。
如今就更是了,虽然贾敬的郎婿也得了夫人的诰命,但单从品级论,连女带男一起算,两府身份最高的就是史太君这个荣国公夫人,卑不动尊,总不能叫老人家专程到宁府待客,也就成了定例。
裴雪松了口气:“有劳妹婿和海妹了。”
虽然和贾敏还算相处愉快,贾瑗也是个好孩子,但裴雪是真的不想和勋贵打交道,宁荣二府唯一能和他聊到一起的也就是贾敏的大姐婿张氏,而这位张夫人已经去世了。
奈何林璟想去……
如果贾敏实在不愿意,为了孩子裴雪觉得他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其实只是想打卡著名地标的林璟并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裴雪曾经准备为她做出的巨大牺牲。
幸好她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对裴雪而言,这真的可算是牺牲了。
文武殊途是一回事,为了叫上面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的那位放心也不假。
但就个人而言,裴雪也是不乐意和勋贵家的男眷打交道的,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但还有一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从生活环境到思想观念都截然不同的两类人顶好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强行融在一起没有好结果——荣国府那位已经去世的张夫人就是再鲜明不过的例子。
裴雪和张夫人在闺中之时还在一起顽过,彼时裴娆还是左副都御史。虽然交情泛泛,毕竟年龄差摆在这里了,但到底是旧相识。
张夫人出身名门,祖上是吴郡张氏,族谱可追溯至“莼鲈之思”的主角张翰。及至本朝,其母张姥尝为中书令,时号“张大令”,兼拜太子太傅,长姊仕詹事府为少詹事,小妹外任大同知府,素有政声。
张姥坐元宵宫变下狱,在狱中自尽,张夫人的两个姊妹都被夺官,谴回原籍。
倒不是说荣国府薄情寡义,儿婿娘家没了就让儿婿也没了……
当然,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毕竟张夫人走得比张姥本人还早。
但这不是更可怕了吗?
不是政治斗争,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是急病大症,又是娘家得力而且两家还在蜜月期的情况下,张夫人在贾家都活不下去了——因郁致病,因病而卒。
说得简单点,就是抑郁死的。
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就算张夫人本人有干系,心思深细也好,思虑过重也罢……难道荣国府就没有一点问题了吗?
这样的情况,裴雪很难对勋贵没点偏见。
虽然他和张夫人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和全然的陌生人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作为一个讲究的场面人,只要有需要,这点偏见不耽误裴雪稳定发挥,保准看不出来一点端倪,但这样的能力,用不上当然更好——谁没事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宁荣二府的两位国公才去世,这三年又闭门守孝,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可不是后来寅吃卯粮的光景。
这也不全是奢靡习惯了,一来她家在社交圈里消失三年了——当然人不到,礼还是要到的,不然谁还搭理你?这头一次宴会不能露了怯。再有,好不容易出了孝,很该热闹喜庆些,也是个除晦的意思。
是以,虽然早在禫祭时就将蓝布白灯笼等都一一去了,但如今满了整月,换下素服,不独人要穿红戴绿,就是府邸街道也都要妆扮得彩绣辉煌才合意,府前宁荣街,府后依附两府的族人亲朋住的后街悉装饰一新。
虽时辰尚早,但二府门前俱已是车马簇簇。贾敏到的已是十分早了,林璟跟着去荣庆堂拜见贾父时,除《红楼梦》中有名有姓——起码有姓的,另有两个林璟对不上中名号的夫人,带着两个女娘并一个男郎陪着逗趣。
一番厮见,论了序齿,却原来也是个“熟人”。
“……这是王家的仪姐姐,我大姑母和三舅舅的儿子,她乳名凤姐,阿隽你跟我一样叫凤姐姐就好啦!”
原来是她啊!
虽然名字变了,但个人特征太明显了,“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看不出来,“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倒是鲜明,而且还叫“凤姐”,哪里有认不出来的?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凤辣子,王熙凤。
至于贾瑗后来说的王修和大概应该是“狼舅奸兄”里的“狼舅”王仁的王家大郎,林璟已经无心关注了,只是机械地见礼。
亏得她样貌好,也端得住,说话行礼都是一点不错,看着很像个样子——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在神游太虚。
至于她格外注意王仪,这倒不是问题,小孩子就是喜欢跟着大孩子玩,即使王仪也只比她大一岁。
但也正因为年纪小,一岁的差距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已经很大了,虽然林璟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没关系,只要周围的“大人”这么觉得就是了。
等会儿?!
“大姑母和三舅舅”……
不是!
这合理吗?
被贾父以“你们小孩不耐烦听我们说话,元春带你姐姐妹妹们去玩罢”为由,清出荣庆堂还在思考姑母和舅舅算不算□□的林璟曾经是一个很符合老一辈“现在的年轻人啊”的年轻人……
虽然也在古代生活了六七年,但林家支庶不茂,不茂到原著里的贾母说林家人都死绝了的程度——林璟对此当然很有意见,谁被说全家死绝了能没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林家人确实少。
因此,林璟这个小弱点也就一直没被发现。
好在她的逻辑思维还算不错,头脑风暴一通换算下来得出“虽然听起来是近亲,但其实两人没关系——起码没有近到违法的血缘关系”,并且王熙凤也不是近亲结合产物的结论。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嘴藐藐”都多少年的老话了,可见不认得亲戚也不是一时之藓,全然归罪为工业发展才导致人情冷漠很不合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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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服阙贾府排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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