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柳萱从厨房出来时脖子舒坦了一些,人也清醒不少,打算回房洗把脸,也得把头发重新拢一拢。她推开房门时敖澈正立在窗前整理衣领,依旧是黑衣,却不像官服袒胸,衣料挺括、半点褶子都不打,像是浆洗过,伸过平直饱满的肩顺流而下,领口立着,直拉到喉结上,颈窝里银的扣链,像檐角冰凌一样顺着手背的青筋淌下来,柳萱一愣,连跨门槛都忘了。
敖澈见了她,面露难色,端起铜镜示意:
“小姐,劳烦你帮我举着,我自己看不见锁扣。”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柳萱定了定神,端着铜镜正好把脸挡住,却如同端着火盆,眼睛不知该往哪看:
“这衣服你怎么从来没穿过?”
“因为自己扣不上。”敖澈的理由简单得好笑,但他说得认真,也就很能令人信服,“你来之前,这屋子里连块镜子都没有。”
“少胡扯。”柳萱躲在镜子后面瞪他,“衣服可以闭眼瞎穿,可你从前画符箓、梳头也不照镜子的?”
“看来是清醒了。”敖澈失笑,“不过,以前也没人肯给我举镜子,坐着扣又别扭,可见小姐一来,为我解决了多少烦恼。”
“这也怪你,衣服要竖着的领子做什么?还那么紧……啊,我知道了,你是胖了穿不进了吧?”
终于找到话茬,柳萱从铜镜上缘露出一双促狭的眼睛,抿着嘴,两边脸蛋挤在铜花边上,像个狡猾的包子,敖澈很想伸手把那个包子皮怼出小坑,然而纽扣不遂人愿,怎么都对不准,结果却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和锁扣作斗争:
“竖领不是显得精神么?要配小姐给我绞的眉毛。”
他说的柳萱只能听进半句,都怪那条银链子,柳萱想,晃得她睁不开眼,想挪动视线,瞬间又看见了取鳞的伤痕,红色的,从领口里探出一半,像只眼睛在盯梢,搞的她浑身不自在,而且敖澈的指尖在她的头发上那么巧,在自个领口上却显得又笨又慢。柳萱举得胳膊都酸了,银链子第不知多少次扫过眼前时,她终于忍不住搁下铜镜,两手捏住敖澈的衣领往前一抻——毫不费力,就把领扣锁紧,本想数落他,话出口还打了个磕绊:
“等……等你自己鼓捣,何时才出的了门?不如让我来。”
敖澈被揪了个趔趄,他又在柳萱身上闻到脂粉的甜味。
75.
若在半年前,柳萱会坚定地认为,出门时牵着夫君的手是件可羞的事。如今她自诩在城外野惯了,不仅理所当然地让那只宽厚的手掌牵引自己,还反客为主地撒腿跑在河滩上,将敖澈浆得笔挺的衣袖甩得啪啪响。敖澈步子大,不必怎么费力就跟得上她,也就由着柳萱撒欢,等她蹦累了,才稍微一用力,拉她到面前站定:
“后背向我。”
“做什么?”
柳萱觉得好玩,小陀螺似的,在敖澈臂弯里转了一圈。敖澈的嘴角打出门开始就没往下耷拉过,捏着柳萱腕子的虎口又紧了两分:
“教你开龙宫的门锁。东三南四,西北五步半。一下记不住也不要紧,我往哪里扯着你,你就往哪里迈步。”
于是她迈着比他短一截的步子去追赶刻意放慢的动作。托着她的胳膊很坚实,柳萱感觉自己像一幅被裱住的画,裱褙相托,热络而安稳。裱画的联想让她浑身发烧,敖澈说的“东三”、“南四”,一概忘在脑后。其实这些脚步是不是面对面也能传授的?柳萱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面对面可怎么好呢?
向西北行过五步半,本该封冻在冰层下面的河水忽然渗冰而上,很快漫至双膝,沾水的裙裾却不见湿重,虽有骊珠护体,柳萱也有些慌张,手上捏得更紧,还把眼睛死死地合住。
然而,只闭眼不到一瞬,敖澈就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柳萱睁眼时,人已立在泾河龙宫庞大的阙楼脚下。面前是百千水族亲兵与泾河水系各部总领,为首的老家丞——已换了一副装束,向她弯下腰来,露出背上厚重、沧桑的龟甲:
“老臣承先王、先王妃口谕,恭迎娘娘回宫。”
即使去过北海宫宴,到底不是坐在堂上受人叩拜的角色,柳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好在敖澈出面替她赦了众人的礼节,这才对她轻声解释道:
“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口谕’,也难为他还记着……恐怕每次来,都得有这么一出。”
一听见每次二字,柳萱连忙红着脸推脱:“这不合适,每回都这样,让我说什么好?”
敖澈立刻会意,扬起嘴角,提高音量向人丛宣布:
“爱妃不喜繁文缛节,即日起免去你等迎候之责,往后熟不拘礼,也再不必叩拜了。”
熟悉的赦免,老家丞会心一笑,立刻从善如流地带领众人告退。待他们散去,柳萱的脸色却更加鲜艳,又挣不开敖澈的手,还不敢高声,只能压着嗓子嗔他:
“当着那么多人,你胡喊什么?谁是你爱妃?”
“小姐,你又想抵赖了,”敖澈习惯了她百般推拒,语气倒像是自己受了委屈,“就当入乡随俗也不行?”
他一卖惨,柳萱就撇嘴:“这是随哪门子的俗?要随俗也是互称表字。你倒好,张口就来。”
不知哪个字吐出来崩到了他心坎上,敖澈双眼突然发亮,柳萱被这双眼里的光闪得一哆嗦,赶紧一把牵住他往宫门走: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别那么盯着我……不是要逛逛么?先去哪?”
“泾河龙宫是八水总枢,部门繁杂,纵横千里有余,一日肯定逛不完。从宫门进去放眼看看,捡你中意的逛。”敖澈跟在柳萱身后,感觉从被牵住的手开始浑身轻飘。
柳萱站在宫门外蠢蠢欲动:“去哪都行?”
“萱萱,怎么总像不是自己家似的?”敖澈无奈地往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叠起字来语气诚恳,半点不带狎昵,倒像是亲切的兄长给她鼓劲,“如今你是敖夫人,这里没人比你辈分还大,想去哪都行。”
此句一出,柳萱的心像被投进滚水,浑身都咕嘟咕嘟地冒起得意的泡泡,不由得昂首挺胸、清了清嗓子,本来冲到一半的箭步生给改成了庄重、平稳的踏步,在青石长路上款款而行,朱色裙裾曳地,倒真像一位高贵的王妃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她不知道敖澈紧随其后时,盯着她的背影会让他心下沉甸甸的。以往,在友情与恩德的挤迫里两人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睡在床上都泾渭分明,敖澈离柳萱最近时,是搭在她瘦小的肩头走向黑龙潭,亦步亦趋间,他也闻到了掺着血腥的粉香,连收着劲都忘了,但那只手——出于担忧,竟在他臂上缠得更紧,离去了,还留着甜丝丝的的线,足以冲抵喉间的药苦。
她在保护我。
也许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昏了头。敖澈自认已经对贪婪放任自流,以至于那些香气直到现在都源源不断地牵拉着他的心神。然而鸩酒都没饮到嘴里,只是闻着酒香,他已经连渴意都不允许自己漏出一点。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敖澈抿着嘴唇,他从刚认识柳萱开始,就已经习惯走在她身后跟从着、保护着,视线的游丝是唯一联结他们的纽绊,看她背影和裙摆的时间竟已多过盯着她的脸。怎么会有一天也能如此顺手地牵住她,连每次手肘的摆动,都似乎能让他像采起一朵荷花一样将她捧到胸前?
敖澈走上前去,牵起柳萱的手握紧,她反握了,扬起的笑脸落落大方。掌中小巧的热源一搏一搏,让他喉咙里酸涩、干渴,拔过逆鳞的地方发烫,好像流过一股腥香的热血。
她真的在保护我。
76.
过了阙楼便是世俗意义上的“龙宫”,比起宫殿更像办公处所,目之所及自然全是水府人士,有的身负巨壳、有的两耳生鳍,相貌衣着各不相同,各为各的事情奔走,却不见急促,行得井井有条,即使与柳萱迎面碰上,也只是俯身拱手,轻声称一句“娘娘玉安”,并不围拢她、叩拜她。柳萱对此暗喜,这里虽然景象奇特,气氛上却比皇宫让她自在许多,以往入宫时她最为难的就是这些——面对宫女太监,即使有成捆的赏钱揣在袖口里,该怎么斟酌着主子、势力与名位打发出去,她也要在心里掂量几个来回。当年王元宝将通行令牌交给她,第一句话也是如此:
“在皇宫里,举手投足都要谨慎斟酌,什么身份做什么事。”
结果当天她就因为身份不够,贸闯御膳房被厨子赶了出来,那锅铲还差点敲到自己头上。想到这,柳萱不禁打了个小哆嗦。震动穿过二人联结的指缝,敖澈投来疑惑的目光:
“方才那录事额头上长着灯笼,吓着你了?”
柳萱摇摇头:“没有的事。”
“那还好。我生怕哪里出岔子吓着你,以后再也不往这来了,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柳萱就知道他在卖乖,不想掉进圈套里,于是另开话题:
“你不是总说库房库房的,里边究竟有什么,带我去看看?”
敖澈带路解说。踩着青石板,一路上他如数家珍,恨不得当场画张图出来,听得柳萱头昏脑涨:
“总库大门进去迎面的楼叫作藏书库,但藏书都搬到府里了,如今放的是陈年公文——水文记录、点数规划、各机构之间的书信往来,也有账本和史料。这些统归录事处保管,经他们点算、归档之后,每年交一张大表,一式三份,一份呈交天庭、一份录进总库、一份存在龙宫书房。此类案牍岁岁年年无穷尽,因此藏书库每六十年扩建一次,还要处理掉一批年份过久的……”
“先停一下,”柳萱弱弱地打断他,“这些东西都要从龙王那里经手?”
“是,公文还好,因为都是从我这出去的,不会有错。难做的是等雨季过去交上来那份大表,叠起来有手掌厚,每一页都要翻——录事难免忙中出错,有纰漏的要挑出来打回去重做,其余的盖印批准入库。”
他说得很轻巧,柳萱有些心虚,总觉得是自己偷了懒:“我还以为你清闲得很,每天就到河边遛遛弯……这样看来龙王也不好做,好不容易有个分担的,还只能帮你盖一盖朱印,这些全都不会。”
她在担忧。意识到这一点的敖澈心中熨贴,步子都迈得快,很轻盈地拐了个弯绕过庞大的藏书库,引她往后头走,嘴上是在客套,心里却期待她再多为自己忧心:
“忙也只忙雨季那一阵,入冬了的确清闲。加上以前有老家丞帮手,唐管家也帮着做了一些,费不了什么工夫,也就没拿来让你看。”
“案牍最费眼睛了,还会消磨精神,难怪夏天见你都老气横秋的。”柳萱果然皱了眉,不过很快又找到新的好奇之处,只让敖澈开心了一小下,“等等,小唐还管龙宫的文书?”
敖澈笑了笑,没回应,直走到路尽头推开一扇门,才开口示意她进去看看:
“文书是允许他看了用来写‘论文’,不是他的职责,他主要负责的是这些——”
77.
柳萱迈过门槛定睛一瞧,满目金光,登时惊掉下巴:
“嚯……”
室内有些暗,敖澈刚点起灯,将灯罩扣到蜡烛上,冲她笑了笑。柳萱不大敢往里迈步:
“难怪小唐说他们那的恶龙都盘在金堆上。想想表姐当年临行前,也是挥挥手就留了满地珠宝,我拨开上面一层,底下垫着的全是金砖。你们龙族还真是喜欢金子。”
“谈不上喜欢,只是以金借色。”敖澈伸手引她往里走,轻轻摘下鳞梳,捧到灯下,磨过的龙鳞上是金色竹叶图案,像是泼墨画,“龙族尚水德,穿黑衣的场合多配金首饰。到龙宫城的阙楼上一看,旗帜也全是黑地描金,就为显得庄重些。”
“可你的发冠是银的、耳环是黑玉的,府里也没那么多金器,你怎么不用借色?”
“我是‘结庐在人境’,不用每天金光闪烁地出门。”
敖澈将梳子插回她发髻上,无奈地看了柳萱一眼,带她到理账的书桌旁坐下,又从桌屉中拎出一串对色用的金片交到她手里,一个一个指着:“七青、八黄、九紫、十赤……你的朱印也是先从这屋里选金,再送到珍宝司熔出来的,以后想打首饰,就是这个流程。”
“好玩,我在金玉轩的柜台上也见过这个。”柳萱拎起来晃了两下,金片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声音悦耳极了,“小唐就在你这做金铺出纳?”
“也差不多,金银还算好管理的,”敖澈总结,“他是管这屋子里的一切,后面是器物,更难计算。以往每逢年节,光是赏东西收东西,家母就要在这里掉一地头发。”
说着捧出一本巨厚的器物名册。柳萱拿来翻了两页,就已经对这屋子里存的东西瞠目结舌,家母两个字更令他想起妆奁里那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于是敬意骤起:
“这些是不是本应该我来做?”
“不必担心,今年最麻烦的年赏已经以你的名义放完了——唐管家替你处理内宅事务,是令尊交代的。”
室内空气诡异地凝固了一阵,柳萱“哦”了一声,咣啷咣啷地摇晃那串金片子,突然嗔道:
“你还有脸喊我‘爱妃’,依我看,小唐才是你的爱妃!”
敖澈不解,柳萱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给他算,算着算着就鼓起腮帮子:“你看,处理公事也是他,打理家计也是他,平时有什么事你也只交代他——就像直到三十晚上我才知道你从长安买了爆竹!”
“爱屋及乌,唐管家是你的陪嫁仆人,我才会如此信任。何况买爆竹本来就是要瞒着你。”敖澈失笑,把重音压在“你”字上,“小姐既然这么说,那如今他走了,来年你亲自搬爆竹,好不好?”
“小唐才不会走很久。”柳萱对唐哲修只是回家探亲这件事深信不疑,“顶多到夏天,他就会回来的。龙王陛下,你怎么喜新厌旧?有了新的‘爱妃’,就再也不想见他了么?”
这思路跳得也太快了。敖澈感觉额头生疼,边伸手捏山根,边道:
“好吧,小姐既然为唐管家不平,想下谕旨封他一个名号也行,想送到神楼供起来也行。只是别再喊我‘龙王陛下’了。从前他们在宫里都是用这个喊父王,到现在我都没习惯。”
“总有一天要习惯。是你去迁就身份,而不能让身份迁就你。知不知道?”
新晋王妃娘娘学着她父亲的样子摇头晃脑,敖澈觉得可爱,倚着架子、垂眸望着她。柳萱被他望得柔软了,视线躲来躲去,又被他垂在胸口的银链子紧紧勾住,回忆起昨夜醉酒,觉得要好好说一通,于是拉着敖澈也坐进了椅子里——龙宫的椅子远不如家里的宽,设计上就不是给两个人坐的,因此稍显拥挤,柳萱忙着不打自招,没注意空间的逼仄,语气很轻,像是怕搅散一室珠玉的温光:
“昨晚……其实是因为看见了杨夫人为小环梳妆,心里羡慕,为着压下去喉咙口的酸劲,我才多喝了几杯。”
“……杨小姐有母亲对她依依不舍,当日小姐上轿,也有管家和令尊追及眺望。”
敖澈不知如何安慰,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倒把柳萱逗到了:
“什么呀你说的?”
“我不想让小姐难过。”
他很诚恳。柳萱盯着领扣上的银链,摇了摇头:
“我没有难过,只是羡慕。不过说到底我是最羡慕你了……你自幼父母双全,即便是有那场横祸,他们也至少看到你长大成人,更何况还有阿妈一直陪在你身边呢。而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亲娘是什么样。阿爹当年雇过一位乳母来喂养我,她家里出事,也很早就还乡去了,临走前给我做了两双鞋,一双单的,一双棉的,我一直穿到三岁那年冬天。”
“所以那天阿妈做了棉鞋送给你,你才会那么喜欢,睡觉都想穿着。”
“嗯。”柳萱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也用温柔的单音节回应,“哈哈,旧事不提也罢……有没有母亲什么要紧?阿爹一个人操的心比两个人还多呢。我四岁开始吵着他要‘妈妈’,他被吵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又要忙着产业,只好抱着我到处跑——胸口成天挂着一只拖油瓶,皇帝又迟迟不召他回长安,年年为娶媳妇发愁。”
眼看着她又轻快地蹦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敖澈心里抽痛一下,却不敢再提,只顺着柳萱给的这条藤轻柔地牵引:“回了长安,不是有给你做嫁衣那位婶子?令尊仿佛与她情投意合。”
柳萱展颜道:“什么呀,你少听他吹牛了。他俩各有各的事情,也只有在店里聊得起来。要说上一句悄悄话,比登天还难呢,怎么情投意合?”
“所以我不喜欢处理公务,也不想让你陪着我做事。”
敖澈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柳萱挑起眉毛:
“怎么说?”
“有事情做,就会被事情绊住,如果被绊得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就不做事了。”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和湘生一模一样。”柳萱乐得花枝乱颤,“这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么?”
“好在我没有起兵。”敖澈没有辩解,倒是松了一口气,表情庆幸,“若是起兵了,依你的性子肯定也要参战,到时候我们也是各有各的事情,夫妻岂不老死不相往来?”
“可你不会老也不会死,总有说得上话的那一天。”柳萱冲他挤挤眼,“等到那时你估计都忘了我是谁啦,没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在下敖澈见过小姐’,面上抱着拳、弓着身子,心里盘算着怎么赶紧呜呜泱泱地带兵到我家去下聘,好把我父亲从棺材里吓出来,是不是?”
敖澈以垂眸回应,眉睫的阴影将促狭都掩住,外面看起来像是将实话和盘托出:“那也没有办法,我眼睛不好,若不经常看到小姐的脸,是神仙也会忘的。”
“哼,我还以为你会冠冕堂皇地讲‘小姐救我一命,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再不济也会反驳两句。”柳萱撇撇嘴,“亏你说得出来。”
说着就要起身。金片咣啷一声搁在桌上,敖澈一惊,吓得编好的套全都忘了,只记得伸手要留住她,拉得又急切,只听柳萱惊呼一声,脚下卸了力,裙裾翻飞。敖澈臂弯一沉,捧了个甜香满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听我后半句。”
柳萱瞪圆了眼睛,不语,她觉得自己像一块炭,被脸边的银链子映衬得又红又热。
“……是神仙也会忘的,所以,”
敖澈不由得用掌背贴住那块散着粉香的滚烫脸颊,摩挲的动作细柔,不像采荷,倒只像从船上探出身子轻轻触碰花瓣。
“只有朝夕相见。”
TBC
注1:浆洗,就是洗净并浆挺衣物。古代就有浆洗房也就是洗衣店,有钱的大户人家人口众多,衣服被褥洗涤人手不够时,很喜欢把衣服送去浆洗房洗。浆洗房洗衣后要用浆粉(淀粉)浆过、熨斗(熨斗,在我国汉代时已是家庭的用具。)熨过,穿上身整洁庄重,显得富贵体面。
注2:关于75节末尾,写得不能完全表达我心中所想,总之是参考敖澈喂药的CG!细节都来自那张图~
注3:裱画的比喻,灵感来源于有人说探戈男舞者就像画框、女舞者就像画,属于一种拾人牙慧(鞠躬)
注4:荷花的比喻,来自南朝梁刘孝绰的诗《遥见美人采荷》:
菱茎时绕钏,棹水或沾粧。
不辞红袖湿,唯怜绿叶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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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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