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裕衡不欲白昼硬攻,原本定在当天的子时行动,结果下午就见马匪巢穴无端混乱,大半人朝西面某处涌去。他当机立断,吩咐趁敌方防守大减之际动手。三百精兵自然是将将过百的零散马贼难以对抗的,且又事发突然,所以战斗很快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狄一兮冲入土屋,瞥到与岑朗健对峙的沈雁宾短暂的一怔,目光随即又落在萧敬暄那边。看着他身上的伤痕血迹,特别是右手腕上那条不算浅的新鲜裂口,立刻明白刚才险些发生了什么。
“岑朗健,杀人不过头点地!”
狄一兮方伸出手要扶萧敬暄,柳裕衡已乘着怒吼的余音踏入室内,跟在后面的士兵押着几个面色颓唐的岑朗健手下。其中一人被松开后,立刻蹿到表情极难看的上司身旁,稍稍耳语几句,岑朗健目中精光一转:“原来是柳将军,失敬。”
他的神色变极快,一笑引手道:“将军请坐,这是打哪里来?”
柳裕衡仍站原处:“岑执事,你何故擅乱我处军事?”
岑朗健轻轻咳嗽一声,脸色竟是自在:“所谓的乱这一字,在下万万担受不起,实在惶恐得很。只是我而今得雪魔堂之令,暂代飞沙关的督军职责,本关内又冒出通敌卖国的恶行,这桩事处理起来草率不得,于是急忙办理,未能及时通传。”
这说词听似有理,细思却荒谬,柳裕衡冷声:“既是你处内出叛逆,为何反坏黑戈壁联军的抗敌大计?这般行径更损局势。”
岑朗健微微一笑:“某初来乍到,好多事还要筹划,因此未敢惊扰柳将军。不过尊驾今日已至,职责所在,某再不能坐而不言。飞沙关原掌令何清曜去岁初勾引外敌,与狼牙军筹谋沙州兵变,幸未得逞。如今他在黑戈壁又故技重施,副督军萧敬暄与过从甚密,且明知逆举却百般遮盖,恐怕也被叛军收买。”
他发出别有深意的笑声:“在下秘密拿人,固然是免风声走漏,也顾忌此等贼人突然下手谋害将军。待我审出结果必会传报,又何须兴起兵戈,反伤了大家的和气?”
狄一兮听其侃侃言语,尽是颠倒黑白之词,眼中蓄积已久的寒气几乎化作冰箭射出:“胡说!分明是你……”
柳裕衡抬手示意他止语,转视岑朗健:“岑执事,你所说的可有凭证?”
岑朗健眯缝着眼睛笑看:“自然有,当初潜入沙州的逆贼密使阿史那咄苾原有一封密信递呈伪帝,其中明确提及何清曜的反行,送信的亲兵石失芬与信件现今俱扣在我这里。待会儿人与信都会转付柳将军,还望您细察究竟。”
柳裕衡没有直接应了这话,瞧瞧沉默不语的萧敬暄才再度开口:“那信中所言,可与萧敬暄相关?”
岑朗健目光一闪:“并未有。”
“你还说过他知晓何清曜在黑戈壁的不轨行径,甚至可能就参与其中,是否也有确切证据?”
“这个么……在下仍在查处中,暂无结果。”
“也就是说你全无实据便擅自拿人,萧敬暄屡次在对抗狼牙军时出力,你岂能轻言污蔑?”
柳裕衡的口吻虽非凌厉也足够凉冷,岑朗健却毫不见慌:“若说凭据,萧敬暄自己便是了。”
“何意?”
岑朗健环视左右,一众部下这时已卸下了警惕防备,目光一触,纷纷生起稍显狎亵的笑影。他随后睨着默默无言的萧敬暄,若笑非笑地说:“前些天我险些抓住何清曜那贼子,只可惜萧敬暄好一番舍生赴死的作为,竟拦了路让那杂胡趁乱溜之大吉。”
柳裕衡微拧着眉:“是否属实?”
这话是向着萧敬暄,他的神色相当平淡,似乎那两人刚才所讨论的与己全然无关:“属实。”
柳裕衡眉心结得更紧,虽说已从狄一兮含糊的解释中稍知原委,依旧忍不住问:“为何?”
“呵呵”,岑朗健登时再笑,慢吞吞道:“自然因为他跟何清曜之间可有些怪恶心的阴私勾当,我当着外人都讲不出口,实在怕污了柳将军的清听。”
他一说完,立即冲手下暧昧地挤挤眼,登时引出一片附和的猥亵笑声。凌子皙不免皱眉,只觉太过难听。
“你少血口喷人!”
狄一兮一个箭步上前要去揪岑朗健,大有欲痛揍一番的架势。柳裕衡赶忙指示下属拦住他,并对岑朗健肃色言:“兹事体大,我自不能偏信一方。况且而今战事急迫不可临阵换将,萧敬暄就先交我带走,好歹还要他交待一下所领驻军的事务。”
岑朗健轻轻一笑:“我听说他的父长辈曾有恩于您,将军不会因故徇私吧?”
柳裕衡向他看一眼,冷笑了一声:“我如今虽于浩气盟任职,但仍属天策府英国公麾下,此次必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处查明其通敌的嫌疑,一众事端务归平允。”
岑朗健略昂起头,笑微微地说:“那就好,不过我要尽快赶往昆仑交待此地的情况,十日后还请将军把人犯交回。”
柳裕衡但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狄一兮越过他,赶紧去扶持萧敬暄,但稍一搭手就觉对方格外的力倦神乏,连握住自己手臂借力起身都似艰辛。萧敬暄虽也极力在站直,奈何遍体如绵,稍一动便是满面汗水,很快无力地滑坐回地面。
狄一兮当即猜出必是岑朗健使法禁制,令萧敬暄连站立走动也无法自如,他粗声喝斥:“解药拿来!”
岑朗健不想给他好脸色,冷森森一笑正待嘲讽,凌子皙忽越众上前,伸出的手上有数枚药丸:“先把这个与他服下,约摸半炷香的功夫即可行动自如。”
狄一兮动也未动,还迟疑是否接纳,沈雁宾早他一步取了药,并捧回跟前。面对狄一兮猜疑不定的眼神,玄甲青年垂首低低道:“可以信他。”
岑朗健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过一晌转去凌子皙那里,稍停片刻,霍地眼里喷出火来。
这时狄一兮已喂完药,就架住萧敬暄的胳膊小心地将人扶起,也是此刻他忽然心中一阵发酸,眼眶也无法控制地泛起微微的湿热。
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萧敬暄在这几年里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沈雁宾看了一眼被丢弃于地的火龙沥泉枪,倏然跃过去足尖一勾,电闪之速把腾起的长枪牢牢抓在掌中。
岑朗健眼眸微寒:“这已经算我的兵器了,放下!”
“你根本不配用它。”
沈雁宾很快扭开脸,无视了岑朗健发青的面色以及狠恶的眼神,提枪回到了狄一兮的身旁,轻轻说:“守笃,我来帮你。”
狄一兮略一愣,转眼又绽开最热烈的笑容:“那可太好了!”
二人一左一右扶持住萧敬暄,跟在柳裕衡身后,很快离开了那间充满混乱与敌意的房间。
房门虽然被撞飞,几经周折后还是勉勉强强地重新钉回了木框上,下属们修好了门就赶忙合上它退了出去,只留下岑朗健与凌子皙在内。
岑朗健负手来回踱步,不晓得绕了多少圈,忽然停下,扭头粲齿一笑:“凌大哥,好算计呐!”
他的笑容越灿,凌子皙的表情越冷,青年慢悠悠说:“按你的身手来说,不至于轻易地给那苍云的小子挟持,可凌大哥为何无一记还手,甚至还不肯躲?”
凌子皙安静地看着,不出一词,岑朗健便继续侃侃而言:“黄罗岗周边难行,这处哨所更是偏僻得紧,而听那姓沈的所言,他们不过一日间便杀到了这里。好快的脚程,由此可见……凌大哥,是你暗中引路的吧?”
凌子皙再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岑朗健心头压抑着一团火,又难以当场发作出来,面容反倒更见笑盈盈:“何必呢,我早答应过不杀萧敬暄,不过打算还给何清曜一个废人,出出往年的恶气罢了。你这也太不放心了吧?”
凌子皙终于开了口:“经此一事,萧敬暄与何清曜在恶人谷都没有了容身处,你还担心没得是仇家要他们的项上人头?哪怕那狄一兮跟柳裕衡如何念及萧老将军的旧情而设法周旋,终归只能庇护他的性命几日,你又何须做这么绝?”
岑朗健本非意气用事之人,略想了一想,反倒安静沉着下来。凌子皙喟了一声,随后缓缓说:“我告诫过你,许多事情完全不需要自己沾血,只要仇人殒命,那就不在乎究竟谁动的手。你以前总能听进这句劝,但现在越接近目标越是失控狂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岑朗健在凌子皙说话时,仔细地在那张脸上搜寻着什么,对方也毫无隐藏地正视回来:“况且你怎可为了一己私仇,竟忘了自己到底是中原人。”
这一语当即戳中了岑朗健隐藏极深的秘密,他脸色微变了变,仍在强笑:“凌大哥说的是什么话,弟弟倒不明白了。”
对面的目光灼灼迫人:“阿健,你应该明白!当初你让我亲自带信物去拉拢阴风峡的散匪,让他们配合你的计划去阻击官军的粮队。我本以为是因为你当时还坐镇飞沙关,可后来却听说你仅晚我一日秘密出发,并且是先抵达黑戈壁。”
岑朗健的目光瞬一瞬,凌子皙一叹:“我不过无意间所知,但你确实从未主动提起此事。我想问的是——那将近二十日的时间里,你在何处?”
岑朗健的面色变得更明显了,只不过给与的回应依然教凌子皙失望:“义兄从哪个多事的嘴里听来的这种闲话?我确实是在你之后才抵达……”
“还打算说谎吗?!”
凌子皙猝然厉喝,一反素日的温文:“何清曜的确与狼牙军交换利益,自然谈不上清白。但从军马出现于叛军驻地开始、到伪装为恶人兵马的赤水军袭击官军,再到何清曜手下的女刺客背主并灭口金焕……这些事则全是你暗中所为,时至如今,居然还敢瞒我!”
岑朗健沉寂良久,兀地面现狞笑,无丝毫畏惧之色:“没做怎样,做了又怎样,你还有能耐栽赃我了?”
凌子皙先一愣,顷刻后气恼得浑身打颤,一掌掴在了岑朗健的颊上。事出突然,岑朗健捂脸呆在了当场,可他未继续振振有词地反驳,也没有任何愤怒的还击。
凌子皙凝视他面颊通红的指印,嘴角猝然刻划出两道极深的纹路,沉甸甸的痛楚凝集其间。胸前若万千重的巨石压制,令他连呼吸都感觉艰难,声调亦无法控制地发抖:“阿健,知道我……为何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狼牙军暗通款曲,祸害大唐!”
岑朗健的眼神茫然了一会儿,仍捂着脸不肯说话。凌子皙摇了摇头,慢慢放回手:“我明白你心里委屈了这么些年,萧敬暄也曾加害于你,所以哪怕你后来放手对付他和何清曜,我都不愿阻拦,甚至乐意帮你。但你明明该比我清楚,现下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你仍然故意将守军中的将领逼走一个又绑走一个,而今防线因此大乱,短时绝不可能巩固如初。你……根本不止报私仇,是不是同时还和狼牙军勾结……”
凌子皙难以直接道出“谋逆”二字,岑朗健却似猜出义兄可能说些什么,眸子立马带出了一阵阵炽热如火的暴戾。
愤怒与不甘同时在心中燃烧,青年的面孔扭曲得不似一个生人,反如鬼怪狰狞:“对,都是我干的!那你着急拿大叛徒的脑袋去跟朝廷讨赏吗?”
“弟弟,我在担心你!”
岑朗健耳闻这声呼唤,须臾后眼帘缓缓垂下来,那双眸子里已似失去了原有的凶狠与凌厉。凌子皙说完后愣神好一会儿,待重新开口,神色恍若梦中。
“我们……根本不是义兄弟,是亲兄弟。”
岑朗健一言不发,不知是震惊,又或是难以接受。凌子皙温和地凝注着他,轻声说:“所以我如何能对你狠下心来?你又如何能断定我是这般狠心的人?”
他叹息着,语气里弥漫着难以言明的隐情与苦衷:“二十六年前,父亲为应考前清净读书,在洛阳南郊一座佛寺里租赁房舍安居。那时居于寺内的一众士人浆洗缝补的杂事,皆交予隔壁一户清贫的寡居老妇人料理,她的幼女为送衣物常来走动……”
凌子皙忍不住又看岑朗健一眼,神色甚是愧疚:“佛刹乃清净地,父亲自然无法携妻室相伴,他深感寂寞,于是对那位年少懵懂的小娘子留了情。数月后为应秋闱,父亲赶赴长安,行前曾对那姑娘海誓山盟,承诺纳其入门。实则嫌她出身低微、相貌敝陋,虽知对方有孕,竟忍心一别后再不相传音讯。”
岑朗健维持着沉郁之色,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凌子皙不解地注视着,再过一顷,他终于感觉出对方情绪的异常:“阿健,难道你……”
“我知道”,岑朗健笑了笑,含着些微的嘲讽:“母亲死前提过阿耶叫什么,你来天策府后同我结拜后又过了两年,无意中也透露出父亲的名讳。”
一时间凌子皙的脑海里充满了混乱,竟不知如何回应,再过一歇,万花弟子方有精力重拾更早的话题:“父亲临终忆及你的母亲,到底心生愧疚,于是叮嘱我往后务必打探到你们母子的下落,加以照拂。我去了那间寺院,方知你母亲积劳成疾,早早撒手人寰,以至于你在八岁那年沦为孤儿。幸好后来遇上善心人收养,又因为养父本是天策府兵,于是也荐举你入了天策府。我本以为你此生前程有望,没想到……”
岑朗健眼圈略呈红晕,他慢慢深吸一口气,才苦笑道:“你愿意说出实话,我本应欢喜,只可惜……太晚了,到了这步田地,说再多也无用了。”
凌子皙以为他定是怨自己隐藏真情,口气里更多了几许伤感:“瞒了你这些年是阿兄的不对,但我实在未考虑好怎样方能妥当地……”
岑朗健慢慢摆头,眉睫间甚是气馁:“不是因这个,我岂能不懂你有苦衷,我是太遗憾人生直至此刻才得一叙兄弟情谊,晚了……”
这些语句中大见不祥,凌子皙心头一紧,不顾前嫌,一步上前牢牢握住弟弟的手:“阿健,遇到难处说与我便是,何须讲这般的丧气话?”
岑朗健注视他良久,越蓄越多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原就不安的凌子皙顿时感受到了最直接的恐慌:“你依然不相信……我刚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一定要代替父亲补偿对你的亏欠。”
岑朗健仍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端详着面前的万花弟子,目光里充满了某种忐忑慌张的祈求,仿佛期盼他能宽恕自己由于肤浅与无知所造作的深重罪孽。
“阿兄,我……”
青年埋下了头,低声嗫嚅,却听不清说的词句。面对这个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凌子皙哪里再忍心去刺伤他?
他轻抚失而复得的骨肉兄弟的手,温声劝慰:“细细说罢,阿兄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凌子皙极力忽略了一桩事实——岑朗健的自尊心其实极强,若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向外人求助的。
他听完岑朗健的讲述,呆呆坐在矮榻上半晌不言也不动,冷汗却始终在籁籁直下。
自己竟被卷入这样一个险象环生的漩涡……
“原来……你选择近日对萧敬暄、何清曜下手,真不只为报仇。”
凌子皙视线混淆,没有留意到岑朗健闪躲的目光,喃喃道:“就在这几日间……就在这几日间,阿健……你铸成大错了!”
“阿兄……”
岑朗健以一种近乎童稚的认真瞧着他:“我当时不知怎么油蒙了心窍,竟做下……做下这种恶事。我已经知道错了,阿兄你原谅我,行不行?”
他向前膝行几步,面上呈现出无比的向往与依恋:“阿兄,难道只这一件错事,你我的骨肉之情就无法挽回了吗?”
这一声声的“阿兄”,凌子皙听着只觉鼻子一阵发酸,泪水由不住地坠落下来。他终于转望弟弟,那张熟悉的脸孔上的神情所显竟是大为失措,仿佛整个心都乱了。
凌子皙暂时说不出话,但举手抚一抚对方的脑顶。但这一个极简单的动作,霎时令岑朗健大为心安,他垂下头,压住了嘴角即将浮出的一丝得意浅笑。
万花弟子又静默一会儿,终归轻声道:“这件事以后我绝不会对外说起,你也切记勿对第三者再提。”
这意味着罪名依旧是落在何清曜与萧敬暄的头上,岑朗健未敢露出分毫喜色,不过是眼中闪耀起鲜明的孺慕之情:“明白,阿兄。”
“黑戈壁眼下即要大乱,我们兄弟应当赶紧退走,以免波及自己。况且有那特制弓弩为凭,唐军也迟早反应过来,追查到你……”
岑朗健犹豫了一会儿:“只怕还走不了……”
“这是何故?”
“我与安庆国约定在后日……”
青年顿一顿,颇有些胆怯地瞥向兄长,万花弟子叹了口气:“你们平时如何联络?打起交道又怎样?”
“我一般是让刘秉去送密信,安庆国也只与他交涉。若说交道,不过各取所需。”
刘秉是岑朗健心腹,也效忠于凌子皙,年长男子琢磨一晌:“既有这层,将来定留后患,除非……”
“除非安庆国与刘秉都……”
岑朗健双肩倏地一沉,背也佝偻起来,整个身子仿佛已虚脱,表情可见是乱了方寸:“此刻毁约,安庆国必然大怒,他向来狡猾狠毒又颇为记仇,说不定反咬我一口,必不能留其性命。可安庆国固然死有余辜,但刘秉……他待我一向忠心不二,我实在不忍……”
凌子皙初听时本想责他的念头狠心,然而到如今见弟弟的彷徨失措,未免又心软,低低又问:“阿健,安庆国如果不死,黑戈壁势必战乱难平。可是刘秉素来勤恳忠诚,你就……非得……”
岑朗健满眼泪水,无声望着,凌子皙的心颤了颤,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
“你入夜将那封信带来给我,莫为他人觉察”,万花弟子压声吩咐:“信上我会涂抹一层药液,起效极慢,约五日后发作,且死状仅如心悸。”
药与毒原为一体两面,凌子皙素擅药理,又岂不明毒理?岑朗健这方脸现微笑:“有兄长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如今势单力弱,又向无智谋,如果阿兄不曾在背后支持我,我早就完蛋了。”
凌子皙心中百味杂陈,须臾柔声说:“阿兄替你做的这件事,倘使有罪,主犯也是我了。但……弟弟,恩怨了结后,你要答应我再不能行任何危害中原之举。等风浪平息,你我立刻离开西域,南下寻一清净地隐居,可好?”
岑朗健的笑颜里间融着泣意,点点泪水顺着腮边滑落:“哥哥,我答应你,绝不反悔!”
凌子皙终于也喜极而泣,俯下身紧紧揽住弟弟:“阿健……好、好……”
他自然无法见到手足正背向自己的那张脸神色益见冷峻,最后竟露出一抹凶狞的笑容。
岑朗健暗暗想,违逆是背叛,反对也是背叛,而他的亲哥哥两样都触及了。
兄弟之誓、情人之诺,都是狗屁不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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