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方越过山头,谷底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金铁马嘶之声,靠得距离足够了,方隐约望见刀枪尖上的冷光森森。
为数一百五十余的狼牙军先遣队是为后续大军试探前方敌情,行进时相当谨慎,因此发现任何前方险阻,都不急于快速通过。先开拔的十来人终于在天明之前从形势稍缓的斜坡攀上了山腰狭小的平地,察看高岗是否隐藏了埋伏。士兵四处搜索,未见异常的动土痕迹,而黑戈壁经年干旱,翳荟稀少,自然更无其他地方可供躲藏。
狼牙兵犹不放心,再朝狭窄的山梁和周边胡乱放箭,试图激出可能存在的敌方伏兵。但虽箭风飕飕,遍地入矢,这坡上仍是岑寂一片。
再度确认安全之后,领队的什长稍稍放心,取下腰侧号角呜呜吹响。而下方等待许久的大部队得到信号,立即调整阵形,正式开始穿越这道峡谷。
狼牙统领明白若在此中伏,全军难逃覆没,因而不住催促前进。但松骨丘下地势逼仄,轻骑虽欲如飞,仍不得不缓于正常的速度。不过山岗上警戒的小队依旧保持着安静,显然状况还稳定。
骤然间,山谷最狭处的上空,无数石块滚滚而至。由于是高处抛来,即便石块未算极大,一旦击中人马便是骨折血飙。且因此际天日犹斜,谷底无光,身处下方的狼牙兵视野受限,浑难避闪。落石纷纷后,接连着矢如雨集,更是叫人眼花缭乱。
喊杀与哀嚎,击打声与风啸声,交织成一张冲不开、劈不断的天罗地网,一时间山川并震。狼牙军的前侧很快被堆积起的人躯马尸堵住去路,统领心知硬闯无望,吹号召唤退兵。他亦有成算,虽猜到早先上山的斥候小队已被唐军所制,然而那侧坡度较别处平缓,强冲拿下未必不得。
狼牙统领刚从要命的阵势中脱身,还不及喘息片刻,已挥刀下令:“攻上山去!”
士卒皆从号令,奋力向上便冲,轰轰然中铁蹄踏土,沙尘激飞。就在狼牙军冲至山腰那一堆堆乱石间,猝然,杀声急泄,平空竟蹿出一排甲兵。
兵书曰凡地有绝险,必谨覆索之,狼牙军亦骁兵劲旅,定通此理。因而他们势必会派人上山先行搜查,这时官军万不可擅击惊扰,否则其主力随后必难入罟。沈雁宾于是命将先前掩体稍作更改,以大石木板等为撑,留出藏人的狭小空隙。隐匿其中的唐军士卒皆屏气静音,哪怕或有被外间敌军乱射的箭矢伤及,哪怕双方但咫尺之遥,无出一声杂响。等到先前登山的十名狼牙兵都放松戒备,潜伏士兵便趁谷中喧嚣之时摸出掩蔽,把这伙放哨的敌军全部结果。
当下敌人纷踏突上,沈雁宾则甚知势险急短,现下接敌距离已达最短,交锋已占便利,终于麾军齐上。
为首一狼牙军官已闪到了沈雁宾跟前,迫不及待地朝着他挥刀斩下。沈雁宾怒鹰般自地面掠起,教对方的杀招转眼落空。玄甲青年动作极为轻快,宛若一只剪空飞燕,刚回避过转接着卷刀疾趋,陌刀闪出电也似的光芒,空中划出一弯半圆的弧光。
刀势一吐一收,准确地从那个狼牙军官的咽喉闪过。对方一声短厉的闷吼,血箭喷出喉管,他的身体同时落下鞍桥,地上连连打好几个滚后,顷刻便不动弹了。
就在狼牙军的前锋不支溃逃的一刻,身处另一阵地的萧敬暄乘胜再进,当即喝令:“发信!”
一直守在他近侧的狄一兮立刻抬起紧握手中的兽角,天际间一声叠一声的号音高亢凌厉,是召唤另一支伏兵出击的明示。
为便于战马的活动,大部分骑兵都部署在更前方稍平坦的区域。得到号令之后,这队人马将很快掩杀而来。萧敬暄监督的这带战线则只需继续断据高地,坚壁守御。
狼牙军前路被截,攻势受阻,已然是形势岌岌。但那狼牙统领虽抵敌不住,不由自主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却还是强横地镇据军中,犹挥舞着兵刃于旗下狂声大叫:“杀上去!快杀上去!”
萧敬暄目力极准,很快锁住目标,厉喝道:“弓弩手,与我将那军旗射倒!”
飞箭大石如雨而注,那统领胸颈连中数箭,头上又挨了石块重重几砸,登时脑浆迸裂,眼见活不成了。狼牙军失去指引,加之冲坡杀战本处不利,恶斗中越发失势,未过多时阵形大散,纷纷往山脚奔窜。
正当此时,外界一队七十余数的骑兵驰突入战,一到即刻进阵奋击。狼牙兵伤亡颇大,即使不乏有心相拒者,怎禁得唐军两路合攻。眼见不支,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挺身死斗之念,撤出了战阵,仓惶朝来路遁去。
峡间初战在两个时辰后彻底结束,尽管获胜,萧敬暄脸上竟难觅一丝笑容,因为结果不尽符合他最完美的预想。
后发的骑兵由耿龙锦率领,按照计划,他们必须斩杀所有试图脱离战场的狼牙兵。这不单纯是为杀伤敌方的有生力量,更是为了阻止这群逃卒把松骨丘上唐军的布防透露给其后随的主力。
然而眼瞧胜利唾手可得,有一部分士卒急于搜集敌获,竟致使数名敌兵逃出围堵。狼牙主帅显然能够透过他们的言词查知守军的底细,推测出唐军在松骨丘实际的人数与装具等其根本不充足。
只是萧敬暄即便内心暗恼,但当前情形下亦未便肆口纵言,更不能直接处理涉事者。于是询问了耿龙锦大致的经过后,就派他继续去谷底收集武器物资,再无别话。
屏退众人后,旁观良久的狄一兮无法继续克制情绪,低声怨道:“这下可好了,给狼牙崽子把我们底细摸了个透。”
“不全怪他们,根本的原因还是兵力不充裕。”
萧敬暄垂下头,他一向机智过人,但也实难防范出此疏忽:“既然知晓这边的动向,恐怕明日天亮后敌方的增援就会匆忙杀来。”
“我更怕……天还黑着就出事,狼牙军毕竟拥有战狼,夜间作战更占据优势。”
这次发话的是沈雁宾,他停歇奔忙未久,急促的呼吸吞吐着峡谷里干热的风:“这阵也忙不上管别的,趁天亮着赶紧收起沟底那些尸骸上的箭矢食粮才是,实在不清楚还要……”
他审慎地没继续说下去,狄一兮会意接口:“咱们来时带足了三天的口粮,水源还在掌控中,可以多撑些日子的。”
但这些仅有的条件,对于真正局势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因此下一场战斗不啻是生死存亡的要命关口。
萧敬暄没接着讨论的意思了,只是吩咐:“搜完战场,让军士换班休整。”
狄一兮正有此意,刚想应话,却闻人群间一阵骚动,不住传来“快看天上”、“这是什么”之类的言语。他搭眼随望天,惊愕地发现山谷的一线天上多出一只翼展竟达三四丈的巨鸟影子。
天下哪会有这样的怪鸟?狄一兮第一时间认为这是一种罕见的机关飞翼,有极大的可能是狼牙军派来侦察的,他喝起周边士兵:“快搭弓射下这东西!”
“等等!”
狄一兮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萧敬暄:“怎么了?”
萧敬暄面色不豫,但还是沉沉叹了口气后解释:“那是何清曜。”
狄一兮愣一愣,随后心头不由替对方涌上一层尴尬,但也没停滞地叫停了弓兵动手。
一道白影倏地自鸟背跃下,起落之间衣衫荡风,翻天鹞子一般戏空而来。 一经站定之后,又急步走向萧敬暄的所在。
狄一兮冷眼盯着何清曜,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如何才好驱赶这不速之客,萧敬暄却仿佛猜准他的念头,手往师弟肩头一搭:“罢了,守笃,还是让我与他再聊几句。”
何清曜一语未出,直至见萧敬暄越众而出,嘴角方绽开一点真实的笑意。他似乎结束一场搏斗不久,面上带着几道新鲜擦痕,尤其明显的伤是被皮罩遮挡住的左眼。
狄一兮略觉意外地打量白衣男子,于其来意仍是一头雾水。而且由于大多萧敬暄的部属早耳闻了上峰与那明教弟子之间的绯闻,这会儿巧合撞着了正主,饶是一群平日里甚少把礼义廉耻搁在心头的凶徒,亦难□□露几分窘困疑惑之色,甚至交头接耳起来。这番情形落于狄一兮眼中,便使他忍不住开始又一阵窝火。
心里烦恼未尽,猝然间几道接连的惊呼,狄一兮猛地抬头,居然撞见何清曜正担起萧敬暄往山崖跃去。萧敬暄无声无息,肢体绵软垂下,看样子竟是被人制住。事发突然,他们本与士兵有一段距离,此时再追也注定是赶不上。
何清曜兀地吹起哨子,声调高亢,巨鸟闻讯盘旋归来。只需再跨出两三丈,他即能跳上它,并很快带着萧敬暄消失在穹苍,自此杳无踪影。狄一兮心急如焚,已不及细想,夺过身旁一人手上的弓矢,搭弦便射。奈何他顾忌同时会伤到萧敬暄,因而虽接连三四箭,均未中目标,全给何清曜轻巧地避开。
只差几步,明教弟子即可达成成功夺人的目的,但当半个脚掌刚踏出边缘,寒光森森的一物飞云一片般掠地袭来,直扫他的腿胫,沿途火星石渣纷纷乱迸。那雷霆万钧的势头,大有迅狠断其筋骨的用意!何清曜晓得厉害,为保腿脚,立马后跃,同那大雕的距离又一次被拉开。
狄一兮眼尾余光一撩,但见沈雁宾早混身于飞尘火花之间腾空直起,又一个疾翻,坠下的瞬间双手抡起陌刀,连头带脸地扑斩下去!
苍云青年这一下看似辣手毒招,实际并无伤人意图,但借此阻拦何清曜遁逃的路径。狄一兮对他的想法了然于胸,搭弓接连发箭,不断将白衣男子往崖壁里侧逼退。沈雁宾首击落空又就空微顿,甲胄晃得棱棱作响,疾快地再度出手。
何清曜见更多的士兵包围过来,晓得计划终成泡影,眉挑眼瞪的模样简直像是要活吃了人。然则平地狭窄,他继续徒做抵抗,非但更无胜算,一不小心跌落下去反把萧敬暄的性命一并葬送。
“够了!狄一兮,沈雁宾,老子认栽了!”
狄一兮与沈雁宾各自带人围了上去,二人虽都清楚听到了明教弟子的妥协发言,任何一边都无意放下兵器,就这样虎视眈眈地持续对视。何清曜表情冷淡,明显已不想做无用之功,将萧敬暄小心放下靠坐在一方大石上后,才把他身上被封住的大穴拍开。
萧敬暄甫一重获自由,一掌当即挥打向何清曜的面门。无奈他身上带伤,出手速度力道远不及往常,还没挨到何清曜的脸颊,便已被牢牢拿住。何清曜理亏在前,不好与他争辩,自然也没什么可解释,只是抓握的手却没一点放松的意思。
萧敬暄挣了半晌,除了教面色愈见惨白,对脱身却毫无用处。而狄一兮见那明教弟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上师兄一并丢人现眼,胸中怒火腾腾地窜烧起。
他飞快几步跨过,一掌重重挥去,断然打开了那只贼爪:“滚远点!”
何清曜原是独霸的个性,欲同萧敬暄相处的时候,根本不容别人插嘴打岔。奈何这阵情势对自己不利,已经无从心生冀图,他环顾周遭,感受到过于浓重的敌意,只得维持冷淡的表情,尽量不透露过多的信息。
形势峰回路转,双方暂保平衡,却同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何清曜瞧瞧那群明显终止厮杀不久的士兵,又看了一会儿萧敬暄极差的面色,瞥见狄一兮时更想起这厮坏了自己的谋算,一肚子火全撒了过去:“狄一兮,你安的什么心?明知道阿暄这样了,还硬拉他过来充炮灰!狼牙军主力真上来,是你们这点子人能挡住的吗?”
这番言语声调激烈,几近咆哮,倒使狄一兮怔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险些跳脚:“姓何的,你居心不良,上来就绑人,还坏了这里的布阵,又算干的什么好事吗!”
萧敬暄总算缓过神,喘了几声,作势要站起来。狄一兮忙搭手把人扶住,萧敬暄站稳后喝斥:“何清曜,你既然已脱离恶人谷又不肯留在联军效力,往后就不用管我死活,也休闯进战线捣乱!”
何清曜越发恼火,吼叫道:“凭什么我不能管?你难道不是……”
萧敬暄冷冷逼视,目光如要生吞了他,何清曜总算把后面半句“我的人”给咽了下去。可转目一扫,边上的狄一兮居然满面嘲讽,刚停歇的怒气又翻涌上来。
何清曜未细思后果,冲对方脱口而出:“姓狄的,全是你这臭狐狸精花言挑拨,给老子等着,完事儿了收拾你!”
狄一兮立马愕了一下,未料到对方竟将矛头转向自己,围观众人再度一阵迷惑,更有些好事者已经意味深长地朝他注视过来。
萧敬暄嘴唇颤抖不停,转瞬间面如黄蜡,忽然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鲜血!
狄一兮慌得又扶他坐了回去,扭头一看,何清曜到底露出了手足无措的神色,他旋即厉声呵斥:“你莫以为自己无耻下流,就当天下人一般龌龊!”
沈雁宾同样吃惊不小,但他早晓内情,知道这是何清曜又脾气发作胡言乱语。但见狄一兮脸上红光大盛,显然是气愤到极点,他心念一晃,立刻提刀趋上前去:“何清曜,狼牙军随时可能发动攻击,你来如果不是为帮忙,就赶紧散去,省得在这里碍事!”
何清曜看到萧敬暄这模样,早已后悔起先前的口不择言,听见沈雁宾的话就只默默站着不加任何反驳。
萧敬暄稍平血气后仰脸瞪住他:“你想留在松骨丘,便消停几分,若再敢妨碍应敌,立即军法处置!”
何清曜脸肌抽搐好一阵,最后猛然抽刀劈向跟前的岩壁,众军无不再做警惕。可还未斩到岩石,他转瞬收回兵刃,默不作声地踱开了。
沈雁宾瞧着事态平息也收起武器,他到了独自站着生闷气的狄一兮跟前,轻声安慰:“别管那张臭嘴,谁都不会觉得你是那样的人。”
狄一兮无端被排喧,这阵仍黑着脸,沈雁宾亲切地挤挤眼睛:“但你确实很迷人的,当然,肯定不是狐狸精那种。”
狄一兮噗地笑出声,但很快掩饰地板起面孔:“油嘴滑舌,我看那黑皮该吼的是你!”
时近黄昏,灼人的气温又开始急剧下降,士兵各自来到避风处轮换休息,也有的抓紧时间吃喝些东西。狄一兮掰了半块麻饼又撕了一条肉干,递给萧敬暄:“师兄吃点,晌午那会儿大伙没空。”
他接着又打趣:“虽然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倒也荤素俱满,换个地儿哪还有这么好的吃食?”
萧敬暄笑了笑,接过只啃了两口,脸上浑无食欲的样子。狄一兮只当他口中干渴,问了句:“太干硬了吗?”
萧敬暄静一静,淡淡道:“大概……”
恰逢取水的士兵折回,狄一兮召唤一人来给自己接上半皮囊。他正准备递给师兄,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总不住地飘向某个角落。
狄一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是何清曜一脸阴阴阳阳地坐到附近,彻底明白萧敬暄怎会这番表现。他思索片刻,断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白衣男子跟前,脸上现出了一片忿怒:“你,赶紧换个地方待着!”
何清曜斜他一眼,笑得居然算和气:“为什么?”
“因为你居心叵测。”
何清曜面对他的冷眼,双手一摊,表情坦荡:“你非要时刻挤到我们两个中间,凡事百般阻挠,我能不能说一句:你也一向居心叵测啊?”
碍着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教弟子已经称得上收敛毒舌,连声音都压得比正常腔调低下三四分。只不过狄一兮与他如此对峙,仍旧太打眼,又不免引来一众围观的目光。
狄一兮自觉身正不惧影子斜,更不怕外人误会什么,始终固执地盯着表情轻松的何清曜。眼里仿佛都快探出两只手,简直恨不能直接将这碍眼的家伙一把提起,扔得远远的。
气氛越来越僵,狄一兮的拳头已经蠢蠢欲动,何清曜也渐渐寒起了脸色。远处忽一句悠悠飘过的话语,却令双方暂息斗争之心。
萧敬暄平静地望着二人:“大敌当前,军中不许殴斗。”
狄一兮低头思考半晌,最终得出结论,很快往回走去。至于何清曜,他则扭转面孔,若无其事地朝夕阳那边看去。
师兄弟坐好后默默用食,再过半日,狄一兮终没能忍住困惑:“你真的……不赶他走?”
“何清曜左眼的伤……大约与他来寻我的过程有些关系。”
何萧二人出身悬殊,人生虽曾交汇,现处的阵线已天差地别,可相互间仍保持了奇特的理解与默契。即使何清曜分毫不提寻人的经历,萧敬暄还是猜到期间必定发生了不少意外,以为自己应当对之负责。
三人继续不尴不尬地对坐,直至沈雁宾夹着一团疾风冲了过来:“盘羊坡营寨传消息来了!”
萧敬暄微露诧色,注意力转回正事上,狄一兮也同时凝目,连背对着旁人的何清曜都不由竖起两只耳朵。沈雁宾后面跟着的信使匆匆上前,他无暇寒暄,很快讲述黑戈壁上的新变。
这是联军大营传来的战报,赤狼右营疑似突发内乱,导致战线混乱,原本控制的区域大片丢失。他们似乎有意转向东居延海以外的地区寻求通道,避免遭遇被包围全歼的下场,如晦营主力正在对其追击。
目前由于东居延海的其余撤退线路已经被封锁,最便捷的纳怜道则早被唐军控制,狼牙军只余下一个选择,即尽快与西居延海的赤狼左营会师突围。这便是说,很可能松骨丘守军之后遭遇的敌人不止从豹文山迂回的赤狼左营。
萧敬暄听罢这条不利的消息,并没有过于激动的表现,他已经消耗不起残余的体力了。何清曜终归回头,扫视一圈鸦雀无声的人群,冷冷问:“愣着干嘛,还不快点退守盘羊坡吗?”
“不能退。”
须臾接话的竟是沈雁宾,他快语道:“上回盘羊坡塌方后地势大变,许多防卫策略未能完全调整,与松骨丘相比,反而更难守住。”
何清曜当然对这回答不服气:“可现在这地方才区区两百人,你倒跟我说说怎么抵挡住两千、甚至三千的大军?全都拿头去撞吗?你们的脑袋也没法派上那个用场吧!退回去好歹凑出四五百,足够搏一搏。”
沈雁宾瞥对方一眼,应答得不急不躁:“你都说了两三千,那即使是四五百,又能抵的了什么事?所以留退都是一样的结果。”
狄一兮思忖至今,亦发了话:“我们镇守在松骨丘,本不求赢,而是尽力阻挡狼牙军的行进,他们显见也懂这缘故。既然今早已撞上,恐怕要不了几个时辰又会交手,与其撤退路上因慌乱被追逐歼灭,还不如借地势再竭力拼一场。”
萧敬暄聆听三人的言词越久,念想反而清晰,作为主持大局者,他有义务表达意见。
“守笃说的不错,与其被逐,不如坚拒,容或尚留一线生机。况且依照使者所言,大营虽为狼牙军变动影响,援军进发遇阻,却还是在往阴风峡赶来……”
萧敬暄终于凝看了何清曜,缓缓道:“许是赌命,但我愿意。”
何清曜面色变了变,到底没说话,最后深深叹息一声,偏过脸去不再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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