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的,打湿大腿,不断朝下流淌的……
我清晰感受着。
心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愤怒,我闭上眼睛,吻上他的嘴唇。他温顺地接受,愿意与我分享彼此呼吸,静静收起野性。
黑暗幽深,温暖蠕动的空间里,我再次诉说——姻缘神、虚假的高中、虚假的父母、他的愿望……
“我也很想和小羊更早表白心意,一起上高中。但是愿望只是愿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改变,何况我们真实的生活远比愿望中的幸福,虽然还有没能解决的事情,像是你与父母的关系,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好在我们已经属于彼此,就算出现新的问题,总有办法克服的。所以,跟我一起回去吧,离开这里,好吗?”
我抚摸小羊的脸。他歪过头,紧紧贴住,用手捂住我的手背,依恋地感受着。
“无论何时何地,就算身处另一个时空,我也会再次爱上你,会被你拯救。遇见你之前,我只想快点挣脱父母。就算将来必须组建家庭,也只愿意与同样不喜欢被束缚,会放任彼此自由的女性结伴。可是,我是这样舍不得你,希望被你渴求,想要你对我依赖,仿佛离开我就会活不下去。我真是一个卑鄙的男人啊。”
他自嘲着,眼里却写满诚实。这样苦涩而真挚的告白触动我的心。“我也……”我再次亲吻他,“我以为自己不会结婚,但是你让我感到很幸福。”
“就算对你做了这种事情,你也会轻易原谅我吗?”他牵起我的手,摩挲手腕被那些触须勒出的痕迹。
我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深深叹一口气,说着我熟悉的,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京都口音。
“没办法,既然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答应的。”他抬头,仰望被层层黑泥封锁的天空,“神明,我放弃回到学生时代的愿望了。但——”
他突然话锋一转。
“离开之前,我希望自己得到应有的惩罚。”说着,他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吻,同时抬眼看向我,苦涩微笑,“我会任你处置的。”
“小羊……”我愣愣地。再眨眼,他忽地消失不见。自己身处一片茂密树林,阳光从枝叶间倾泻,照着满地绿草和野花。
我扶着树干站起来,心里怅然若失。
捕捉到流水声音,走过去。
从山中流出一条小溪,又清又浅,并且流动缓慢。风静止时,水面像镜子倒映树梢天空。我淌水走到中央,洗净身体。
小羊过意不去,非要得到惩罚后才愿意回到现实中。显然,姻缘神再次回应他的愿望。无言以对,真不知道这是心诚则灵,还是神明的渎职。
咚。像是小碎石掉进水里的声音,脑中立即联想出一圈圈涟漪。我失神,又马上慌张起来,大吸一口气,立即钻进水里。可是这溪水这么浅,我能躲到哪儿去。
回头看去,透过摇曳的水流,我看见岸边站着一个人。身形扭曲模糊,可还是辨别出头发颜色。那抹金黄色令我心里惊喜,这就浮出水面。果然,站在那里的人正是士道龙圣。不再是乌的模样,是真真正正的士道龙圣。
“你变回来了!”
我松一口气,甚至来不及调侃他的打扮。他好像在扮演西方幻想小说中的角色,披斗篷,佩戴长剑,头发披散,看上去像是一名游侠。
而这位游侠盯着我,手搭在剑柄上,皱起眉毛一言不发。我朝他脸上泼水,“喂,是我,别把我当作会变成人样的怪物!”
他啧舌,手放回身体一侧。“我知道。”嘴里嘟哝着,他开始解开斗篷,丢在岸边,自己转身走进树林。
起初,我不理解他的行为,无意识站起来,浸过溪水的皮肤被风一吹,嗖嗖地冷。我这才回神,自己还□□,难怪士道表情那么古怪。赶紧上岸,用斗篷裹住身体,包得严严实实,我背对树林站着,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追上去。
从现代大都市一下子来到陌生野外,身份也从学生变成像是来自中世纪的人,士道一定很疑惑。我有必要告诉他,一切改变,都是因为小羊的愿望被再次回应。
可是,我要如何惩罚小羊,才能让他心满意足,乖乖回到现实世界呢?
思考间,溪水继续顺着发梢滴落,渗入粗糙的羊毛斗篷,每一次细微的晃动都带来刺痒。我试图无视,身后传来脚步声。士道低声催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有人来了。跟我走。”
我立即转身。他在两三米开外的地方侧身站立,手握住剑柄,眼睛盯着朝前方,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我走近他,跟着望过去,试图穿透前方摇曳的树影。什么都没看见。耳边除了鸟叫,风吹动树丛的声音,没有异响。
“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我压低声音问。
“土匪、强盗、猎人,总有一个是对的,我闻到血味了。以你现在这副模样……””他瞥我一眼,“随便亮相,下场不会比牲口好多少。我刚被甩进这鬼地方时,就围观了一场奴隶交易,跟菜市场买菜没两样。”
我裹进斗篷,上下打量异域游侠装扮的士道。即使在这样古怪突兀的世界里,他那份自信和锐利感也丝毫未减。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介意我抱大腿吗?”
“免了,这样行动起来更方便。”
哼笑一声,士道拦腰把我夹在腋下。他那强壮有力的手臂横在腹下,硌得我难受。来不及抗议,他已冲出去,径直淌过溪流。水花劈头盖脸溅来,我扯起斗篷一角擦拭。“一定要用这种姿势吗?”我嘟哝。
“忍忍吧,总得让我空一只手出来。”他眼里警惕,目光如同搜寻猎物的鹰。眼球飞快转动,左右上下观察着。我也专心看去,竟发现有黑影在树丛的投影中穿梭。
“这是什么东西?”我捂住嘴,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士道不语,用力投掷长剑。剑尖唰一下插入树干。他纵身一跃,脚猛蹬剑身,顺势起跳。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腾空失重,再回神,发现他已经落在较高的树枝上。被他小心放下,我一边抓紧他胳膊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向下望去。
那些黑影像潜伏的鲨鱼,在树影之间穿梭游动。它们似乎畏惧阳光,只在阴影最浓重的地方活动,贪婪地逡巡,久久不肯离开,显得贪婪又不甘。
“土匪、强盗、猎人,一个都对不上。这压根不是人!”
士道骚动披散的头发,“嘁,是人还好一些,动动手就清净了。这玩意儿,我想想,之前在酒馆听人说过……臭名昭著的喜欢吃女人的怪物,而且杀不完。”
“杀不完?”
“对,杀不完。只要世界上还存在男女性别,怪物就会源源不断——□□、食欲、施虐癖、征服欲、繁殖欲,以及其他歪门邪道的癖好,像是恋母和奸尸——男人生前对女人的**越旺盛,死后越容易变成这副德性。”
信息量好大,其中蕴含的恶意令我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腾。我瞄着阴魂不散的黑影。小羊的愿望是接受惩罚,姻缘神因此捏造的世界里却存在这种生物,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顺带一提。”士道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抬起头,视线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云层,“我还是乌的时候,和那只死鸟打过两架。第一次我赢了,抓住祂,拔光祂全身的毛。第二次我又赢了,用弹弓给祂胸口开洞,又拔光祂的毛。”
我看着他,心情复杂,“该夸你了不起,还是好奇你对拔毛有什么执念。”
他嗤笑,那目光转向我,紫红色眼睛里映着我苍白的脸,“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我能在死鸟,在所谓神明创造的世界里,反过来把当祂牲畜一样收拾。”
说得也是,士道的行为属于绝对的倒翻天罡。我惊讶着,恍然想起还没有和他分享情报。
听完我的叙述,士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笑容里淬着火,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兴奋。他再次望向天空,目光中的残酷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我甚至开始同情姻缘神。祂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一个魔鬼,以及被第三次被拔毛前,还要经历怎样可怕的“招待”。
“很好,我要把祂撕成三半。”士道当即宣判。我默默在心里划十字。他声音敞开,长长呼出一口气,“呵,现在我完全明白了。这个世界本质上是一夜情的产物。神明有性瘾,同时以为自己技术很好,急着炫耀,但就是不肯戴套。顾头不顾尾。”
“停——”我被他粗俗直白的比喻惊得脚下一跺,树枝震动,“你好好说话,别这么……色情!”
“这么纯情?”他挑眉,眼睛里满是戏谑,“明明都是结过婚的人了。怎么,难道你家那位表现得差强人意?”
“小羊才没有!不对!”我我又羞又恼,拧他胳膊上的皮,“总之你给我正经点!”
“啊,抱歉抱歉。”他毫无诚意,“刚才我就是故意的。健康的恋爱固然令人欣喜,扭曲的关系更是令人欣喜若狂——这就是死鸟乐于见到的,祂把这个当饭吃呢。”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天空在他的调笑中骤然暗沉。
我望去,太阳竟然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一只眼睛陡然睁开。狭长的瞳仁如同毒蛇。
士道不屑地回应这道视线,“我的新身份是赏金猎人,正在找一名堕落的圣职者。他的罪名是杀人和监禁,被害人分别是他的父母和妻子。”
耳边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父母和妻子……”
我喃喃重复。这名圣职者的身份不需要任何猜测。而天空中那只诡异的独眼,毫无疑问,就是姻缘神。
噼啪。脚下传来树枝被折断的声音。我低头,心头一紧。因为天光愈发黯淡,阴影增加,那些潜伏在树影中的怪物正扭曲、蠕动着向上攀爬!肢体末端在光暗边缘试探、伸长,像是无数蠕虫组成,密密麻麻,充满恶意。我抓紧士道,想提醒他。而他对将至的危险视而不见,目光锁定姻缘神的独眼。
“‘爱者之爱’,这是死鸟,祂作为姻缘神所无法拒绝的,尤其是极端的爱欲。越是不符合世俗常理,越是扭曲偏执,祂就越兴奋。”士道顿了顿,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了然,发出冷笑,“祂就像不断往土里堆肥的园丁,放任作物野蛮生长。结果就是,这个世界的诞生和运转,全赖以‘爱者之爱’——在这里,拥有最高权限的是我们这些人,不是祂这个神。人的愿望可以凌驾于神之上。所以我能杀祂一次又一次。”
他猛地看向我,“我马上就要杀祂第三次。这个受虐狂自找的!”
“士道……”
我抓紧他的胳膊。坚硬的□□,布料粗糙的触感磨砺着掌心。仿佛我抓住的是正在脱缰失控的真相,也是他这头濒临暴走的野兽。
“你的丈夫。”他似乎在感慨,眼底掠过复杂的笑意,“他的爱情……好像怪物啊。”
怪物。这个词刺入耳膜。我仰头直视他,“那你还要履行猎人的职责吗?”
“当然,我要狩猎。”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下颌紧绷,像拉满的弓弦。
时间仿佛凝固一瞬。我因为激动而手指发抖,余光瞥见阴影的暗潮已经蔓到脚边。扭曲的蠕动之手随时要伸过来。
“可是,最该死的,不是祂吗?”我指向变成铅灰色、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空。不知何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回来了,在这个虚假的时空中闪烁耀光。光芒像是信号发射,远方隐约传来回应声音,像巢穴里被惊动的兽类。我听见遥远的呼唤。
小羊。
他在叫我。
蓦地,士道动了。他身体内部发出仿佛骨骼断裂,血管爆开的声音。我感受到掌心下他的胳膊,皮肤下的血肉在疯狂地变形又重组。
“人可以是怪物。”
他近乎破碎的脸,形状依稀可辨的嘴唇向上勾起,而声音被体内恐怖的异变扭曲得模糊不清。
“但怪物的爱……还是爱啊……”
话音刚落。
砰——!
沉闷惊悚的爆裂声。他就在我面前碎成成千上万片。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漫天血雾瞬间将我吞没,视野被血染成猩红色。甚至还不小心将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吸入口鼻,浓稠的血沫堵住了呼吸。
“咳咳……呕……!”我惊恐得让我连尖叫都发不出。同时失去支撑,我从树下跌下,又猛地悬停在半空。他之前插进树干的长剑,剑柄挂住我的斗篷,我才没有摔在地上,险之又险地吊在了半空。回过神,忍住惊恐,我抹去糊住眼睛的人体组织。模糊泛红的视野里,影子中的怪物飞起来,像是有一个黑洞把它们吸过去。
我用斗篷清理掉最后一点血沫,艰难地转动身体,握住那救命的剑柄。稳住身形后,我抬头望去——
来自四面八方的怪物聚集成球,被挤压至死。漆黑的血漫天飞舞,而每一滴,每一块碎骨和鳞片都在落地前回到空中,渐渐组成一副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骨架。紧接着,黑得发紫的血肉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覆盖上去。最后是一层盔甲般厚重的鳞片。一条巨龙诞生了。他睁开眼睛。紫红的虹膜,蛇一样细长的瞳孔。
士道。
我认出是他。他还是他,就算面目全非,已经变得无比巨大可怖,我依旧一眼认出。我不害怕。但他经受身体毁灭又重组的折磨,这么做是有什么打算呢。
他完全展开翅膀,悬停在半空。遮天蔽日的阴影洒下来。他尾巴也垂下,如同巨蟒般灵活起卷住我的腰。我顺势握紧剑柄,将长剑拔出来。他尾巴一甩,我再度腾空。力道和方向都精准无误,我落在他宽阔得能停马车的后背。从背脊中间凸起的骨刺有半人高,正好可以作为扶手。我站定,抓稳后再次抬头。那只独眼仍圆瞪着。不知为何,我竟然从中读出畏惧之意。
“士道,你的计划是什么?”我朝着龙头喊道。他不会无故变成这样。
巨龙的黑色头颅微微侧转,他瞥向我。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非人质感却依然能分辨出他原本的腔调。
“机会难得,想试试‘屠龙者终成恶龙’。顺便,杀个神。”
不愧是他,难怪姻缘神会露出那种眼神。现在祂后悔招惹这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男人。突然,我想起祂之前未说完的话。除了小羊的愿望,祂似乎还回应过另一个人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看着士道硕大的龙头。那双非人竖瞳,里面的神采却一如既往。
爱者之爱。人的愿望拥有第一优先级。姻缘神制定规则,又将自己置于规则之下。漏洞被士道完全破解,他利用这一点化身巨龙。接下来,痛击神明,离开这个虚假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士道,我想去见小羊。”
“嗯,变成这样也方便送你过去。但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交流起来很麻烦,直接动手会更有效率。”
“我会看着办的。”
这个世界来自小羊渴望赎罪的愿望,我想不至于要和他大打出手。待我在龙脖子上坐稳,士道腾空而起,飞到更好处。我伏下身体,一边抱住他,一边握紧长剑。太阳中央的眼睛目视我们远行,迸射更强烈的不甘与懊悔。
姻缘神无法干预我们的行为,多半是因为士道的愿望。自始至终,他态度分明,对这位神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和敌意。我心里不禁庆幸他是自己人,实在太可靠了。
“谢谢你,士道。”
“干嘛谢我,你不也想弑神吗?”
“我也……?”
“难道不是这样?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不会甘心在这里玩过家家的。”
嗯,我不甘心。姻缘神不是在成全关于爱人之愿,只是在助长逃避现实的懦弱。这里也没有人需要被怜悯,我们不是供祂观看取乐,成为滋养祂的养料。
弑神。这个念头带着颠覆天地的疯狂和力量。我感受它在胸膛里燃烧,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巨龙猛地振翅,狂暴的气流几乎席卷森林。士道载着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悍然冲向远方,是之前传来小羊呼唤的方向。无名指上的戒指,也随距离不断拉近而光芒更盛。
小羊。我深深呼吸,再次握紧手中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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