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骑马狂奔,艾蕾妮雅的目光扫过身边越来越熟悉的景物——这是她待了整整三年的训练兵团旧址区域,一种复杂感涌上心头。
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重回故地。
就在昨晚。
【“也就是说你在格里沙·耶格尔的记忆里看到了你们的教官基斯·夏迪斯。”利威尔瞬间将艾伦因激动而显得混乱无章的汇报核心剥离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艾伦身上,确认完这个关键信息后。
“阿尔敏,”利威尔的目光转向门口的金发少年,“去通知韩吉,明天一早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那位老团长了。”
阿尔敏一直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是!兵长!”话音未落,阿尔敏已经利落地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马蹄踏过尘土飞扬的道路。
艾蕾妮雅注意到,自从艾伦在加冕礼上亲吻了希斯托利亚的手背后,他脸上就时不时会流露出那种阴沉的表情。韩吉的解释是,这源于艾伦与“王室血统”的物理接触,从而激活了某种巨人之力。
艾蕾妮雅紧握着缰绳,感受着马匹奔跑时的颠簸,心里忍不住嘀咕。
艾伦,整整三年!在同一个食堂抢过面包,在同一个训练场摔得灰头土脸,居然能完美避开和希斯托利亚的任何肢体接触?
艾蕾妮雅记得,自己刚进兵团没多久,有次训练摔了一跤,希斯托利亚就特别自然地伸出手把她拉起来了。再看看艾伦……这“零接触”的成就,简直比他在立体机动装置考核里第一次倒立还让人“印象深刻”。
而且为了维持激活始祖之力状态,难道就需要天天抓着女王陛下的手不放吗?艾蕾妮雅的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稍后位置的三笠,不由的在心里默默摇头。三笠那眼神,感觉下一秒就能把巨人的后颈肉都削下来。艾伦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吗?
即使前阵子和利威尔闹别扭,艾蕾妮雅也无法忽略艾伦身上越来越不对劲的地方。好几次撞见他一个人阴沉着脸,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跟空气开小会。这神神叨叨的样子……
艾蕾妮雅心里直打鼓。巨人的记忆洪流不会把这家伙的脑子冲成浆糊了吧?这种易受情绪影响的人,真的能承担起如此关键的角色吗?
艾蕾妮雅看着艾伦的背影蹙起了眉。他可是握着巨人之力的关键人物,但这“关键”本身,怎么看都像个随时可能引爆的不稳定装置。把人类的未来押在他身上……这赌注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萨沙带着明显惊慌的声音:“艾、艾蕾妮雅!是教官!夏迪斯教官!”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变得尖细,身体不自觉地缩了缩,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训练兵时期那些被单独加练、被严厉训斥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萨沙本能地感到紧张,“他……他好像朝这边看过来了!”
艾蕾妮雅扫了一眼明显紧张过度的萨沙,提醒道:“如果你不喊的话,他可能还没注意到你这边……”
前方,训练场边缘,基斯·夏迪斯穿着训练兵团的制服,背着手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或者说,那份属于训练官的严厉气场从未改变。
在熟悉的教官室里,艾蕾妮雅不由的想起,当时她刚入训练兵团时瘦瘦小小,每次体能考核总是不合格,被夏迪斯叫到这里狠批的场景。冷冰冰的墙壁和那张硬木椅子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的压迫感。
“请坐吧,希望茶你们喝的习惯。”夏迪斯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提起茶壶,缓慢地为面前的几个杯子注入茶水。
“布劳斯,你确定不坐吗?”他抬起眼皮,目光投向几乎要缩进墙角里的萨沙。
“不用了!教官!我站着就行!!”萨沙的回应几乎是立刻从喉咙里炸响。高昂!响亮!带着强烈的求生欲!
坐下去?在那个无数次让她冷汗涔涔、如坐针毡的位置?光是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萨沙就产生了一种要瘫痪的眩晕感。
“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大家的变化如此之大。”夏迪斯的目光终于从萨沙那紧绷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身影上移开。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艾蕾妮雅身上。
“艾蕾妮雅,听说你已经升为副官了,”他的声音带着写喟叹,“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吗?”
“十分感谢教官当年的帮助。”艾蕾妮雅微微颔首——虽然她心知肚明,在利威尔班的体能排行榜上,她这个“副官大人”的名字,至今还顽固地贴在“勉强合格”的悬崖边上,岌岌可危。
“夏迪斯团长——不,现在该称您为教官了,”韩吉开门见山,打断了短暂的寒暄,“我们此行并非为了叙旧,我们现在正在为夺回玛丽亚之墙做准备。” 她的语气变得凝重,“因此,请您将掌握的所有相关情报,悉数告知我们。这关乎重大。”
这位冷面教官脸上严厉线条似乎松动了一瞬,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情,仿佛被韩吉的话瞬间拉入了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年轻时,基斯·夏迪斯曾是调查兵团第12任团长。他胸膛里燃烧着炽热的理想,渴望成为那个“特别的人”,带领人类冲破巨人的牢笼,夺回墙外那片广阔而未知的世界。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一次又一次的壁外调查,带回来的只有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和寥寥无几的成果。
在一次深入玛利亚之墙外围森林的壁外调查中,基斯·夏迪斯意外发现了失去记忆的格里沙·耶格尔,并将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带回了墙内,安置在难民营里。
在难民营简陋的环境中,格里沙遇见了善良的卡尔菈,他被卡尔菈身上的温柔所吸引,心中悄然滋生出好感。
基斯·夏迪斯默默地看着他们相识、相知、相爱,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尽管内心充满了苦涩的失落,但他选择了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继续见证着耶格尔一家的生活轨迹。
后来,格里沙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卡尔菈也怀孕了,不久之后,一个男孩降生了,他们为他取名艾伦·耶格尔。
845年,灾难降临。超大型巨人以无可匹敌的力量踢破了希干希纳区的城门,无数巨人涌入。
基斯·夏迪斯看到格里沙奋力穿过奔逃的人群,找到了年幼的艾伦,紧紧拉着他的手,急切地说着什么,然后带着他朝远离城镇中心的方向——人们常说的“后山”奔去。
然而,当格里沙带着艾伦离开后,而格里沙·耶格尔就此神秘地“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基斯·夏迪斯对此感到极度的困惑,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真相被浓雾笼罩。
看着艾伦那相似的绿色眼睛,夏迪斯用一种混合着复杂情绪的语气说:“你的父亲……他相信你是特别的。”
“夏迪斯团长,我很难想象你竟然是因为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特别的人’才躲到这里的。”韩吉的声音有些干涩,“不是因为对死去部下的愧疚,仅仅是因为你的自卑?你就这么逃避现实吗?”语气中甚至混杂着她少见的愤怒。
“韩吉,别说了。”利威尔在一旁制止道。
而听完基斯的话后,艾伦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碧绿色的眼眸深处,那燃烧的火焰似乎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虚无的茫然。
“我一点都不特别,”艾伦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我只不过是那个特别的人的儿子而已。”
艾蕾妮雅有些无奈。艾伦的这种状态,就像训练兵团时他无数次因考核落后而濒临崩溃边缘的样子。他每次总会因为一些小事,意志就动摇到如此程度吗?
她必须要将他从自我否定的泥沼中拽出来。
在会后,艾蕾妮雅落后于利威尔,她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艾伦。
“难得看到你这家伙安静下来,”艾蕾妮雅的目光扫过艾伦低垂的侧脸,“该不会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平时有多吵,开始自我反省了?”
艾伦的身体明显一僵,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他猛地转过头。
“喂!你这家伙懂什么…”他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但在接触到艾蕾妮雅平静的目光时,声音不自觉地弱了几分,带上了烦躁,“…安静点不好吗?总比某些人只会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强!”
空气陷入了一个突兀的停顿,艾伦的眼神不再是焦躁,像蒙了一层雾。
“艾蕾妮雅,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还是说…你早就看出来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艾伦紧抿嘴唇,像等待宣判一样,等待着艾蕾妮雅的答案。
艾蕾妮雅的心微微一沉。艾伦眼中那片空洞的迷茫,比她预想的更深。
她向艾伦走进一步,一字一句地说道:“艾伦,‘特别’本身,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艾蕾妮雅思考了一下,她想让话语更有力量,“格里沙医生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但看看你自己走过的路——”
“在特罗斯特区,是你搬起了那块石头;面对女巨人的追击,是你一次次站起来战斗;在森林里,是你为了救利威尔班战斗到最后一刻;在礼拜堂里,也是你成功硬质化从而保护了我们。”她直视着艾伦有些空洞的碧绿色眼睛。
“告诉我,这些,难道是靠‘格里沙的儿子’这个身份做到的吗?”
最后,她将语气稍稍放缓:“‘特别’与否,从来不是由出身、血脉或者别人口中的定义来决定,不要被‘特别’的幻象所困。”
看着艾伦眼中那层迷茫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聚焦的光芒,艾蕾妮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当她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一侧,目光却毫无预兆地撞进一双灰蓝色的眼眸里。利威尔就站在几步开外,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艾蕾妮雅非但没有避开视线,唇角向上扬起,带着点邀功意味,满脸写着‘怎么样,你的副官干得还不赖吧’。
利威尔随即平淡地移开了视线,一切迅速恢复成他往日的淡漠。
“有情报传来,凯尼不见了,看守他的士兵被打晕了。”他淡淡的开口。
“哈?”艾蕾妮雅表情十分惊讶,“真不愧是阿克曼血统,他那身伤……恢复速度是怪物级别的吗?居然这么快就能越狱了?”
利威尔似乎对她不合时宜的关注点感到有些无奈,他转过脸目光直直看向她,想把她那颗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艾蕾妮雅瞬间警铃大作,她下意识的以为利威尔要找她‘秋后算账’,语速飞快地辩解道:“他越狱不应该是宪兵团的责任吗?这可怪不到我身上吧!”
“白痴。”利威尔冷冷抛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了。
你才是白痴,白痴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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