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妮雅！你前阵子是不是哭鼻子了！”
艾蕾妮雅在办公室与几位班长复盘最近一次作战的细节，她正认真思考着下一次的战术微调，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下。
看清门口那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熟悉身影时，艾蕾妮雅倒抽一口冷气，并扭头瞪向身旁的利威尔，眼神控诉：你个混蛋！这种事怎么能往外说！
利威尔冷着脸目光扫向门口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始作俑者——韩吉·佐耶。
当事人韩吉正在被莫布里特死死拖住胳膊往后拽，后者急得满头大汗，嘴里还说着“分队长！你喊的太大声了！”
韩吉这才后知后觉地环顾了一下房间里僵住的众人，这才露出点“打扰了”的表情，但那兴奋劲儿可一点没减。
她三两步蹿到艾蕾妮雅面前，无视对方涨红的脸和利威尔杀人的目光，压低了声音说道：“艾蕾妮雅！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可是听见了！利威尔为了这事儿，冲进埃尔文办公室威胁他！哈哈哈哈哈！太精彩了！你是不知道……”
话匣子一开，韩吉的激动劲儿根本压不住，音量一路飙升。
“四眼。”利威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韩吉身后，“你也想现在就挨上一脚？”
艾蕾妮雅听明白了，所以那天晚上利威尔出门是为了自己去找埃尔文算账的，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但看着房间里几位班长眼神飘忽，耳朵已竖起来了，艾蕾妮雅赶紧转移话题，“韩吉队长，您总不会就是专程来分享这个的吧？”
“当然不是！”韩吉兴奋地一挥手，“快！抬进来！”
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助手，他们正合力抬着一个造型怪异的装置——由金属骨架、厚重的帆布以及复杂管道和阀门组成。
“这是什么？上次提到的新装置？”艾蕾妮雅目光扫过这奇特的造物。
在王都期间，她去韩吉技术部探班的时候，就经常撞见韩吉埋头在这个东西上敲敲打打，连利威尔都不经意间跟她提过一嘴。
韩吉激动地拍着装置的主体，“它叫‘喷气式飞行器’！这简直是革命性的装置！！基于冰爆石动力的短距飞行装置！灵感嘛，算是来自日记里面的滑翔伞！”
她语速飞快地解释起来：
“我借鉴了立体机动装置的瓦斯喷射，气流通过尾部的喷口猛力向下喷射，平地起飞！”韩吉的眼睛亮得吓人，“如果是从高处跃下？那更妙！它能提供持续升力和推力，让坠落变成可控的飞行！”
她指着几个小型喷口：“通过这个控制杆，可以调节瓦斯喷射的方向和力度，实现空中转向、加速甚至短暂悬停！”
“还有这里！”韩吉戳了戳装置下方和两侧预留的挂点，“可以挂载雷枪！想象一下！当占据高空视野，对地面巨人进行雷枪发射！前所未有的打击模式！”
韩吉大力地抓住艾蕾妮雅的手臂，仿佛要将这个构想直接印进她的脑子：
“艾蕾妮雅！有了它！壁外作战规则将被彻底改写！它能提供绝对的空中机动性！最重要的，它能完美解决你上次报告中提出的，遇到奇行种时规避困难的问题！想想看！诱导士兵直接升空规避，甚至在空中反击！”
韩吉描绘的蓝图如在艾蕾妮雅脑海中浮现。空中优势……这的确是巨人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概念，其蕴含的战术可能性让她心潮澎湃！
“韩吉队长，这太不可思议了！”艾蕾妮雅立刻把刚刚那一岔忘干净了，“测试情况怎么样？”
韩吉亢奋的神情略微收敛了些，“呃……低空、短距离、用不同配重模拟人体……效果还行。但真人测试……”她指着自己有点碎掉的眼镜，“只进行了一次最低安全高度的跳跃，我亲自上的，结果嘛，稳定性还需要……嗯，微调。”
“嘁，”利威尔扫了一眼韩吉衣服手肘处破洞，“你弄出来的这堆破烂想拉谁做垫背，还想挨踹？”利威尔可不想拿士兵的安危来给她试错。
韩吉毫不示弱，“上次在埃尔文那里不是讨论过了吗？高风险才能撬动高回报！我们需要反应最快的士兵来获取极限数据，这是为了未来能拯救更多士兵的生命，光靠假人模拟，永远无法完善它。”
“我来。”
指挥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艾蕾妮雅身上，连韩吉也惊住了，但她那句“艾蕾妮雅！你真是太给面子.......”还没说完。
“……哈？”利威尔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清楚现在的状况，你是代理团长，这种连雏形都算不上的垃圾，让韩吉自己或者找其他人去。”
“正因为我是指挥，我必须要清楚它的潜力和风险。而且，”艾蕾妮雅走到他面前，声音放得柔和了些：“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的体重比较轻，对装置的负担最小。更重要的是，我的‘时间’能给我多那么一点反应余地。”
利威尔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盯着艾蕾妮雅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动摇，但她眼神坚定，带着她一贯的担当。
房间陷入沉默，几个分队长本来也想劝劝，但是看着这一幕也默默把话咽下去了。
利威尔转头。
“韩吉·佐耶……”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可怕，“在她穿上这堆破烂之前，你最好把它给我调试到最稳定的状态……”
利威尔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威胁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韩吉立刻接受到信号，“放心吧，我以我的科学信仰保证！在正式测试前，我会用假人和极限配重进行无数次模拟，一定把风险降到最低！”
艾蕾妮雅看着利威尔眉头锁紧的样子，她的手隐蔽地从桌下伸过去，握住了他。利威尔没有看她，但也没有抽回手。
几天后，一座坚固的木制高台被搭建起来，韩吉和技术班成员正在高台上进行最后的检查。
艾蕾妮雅已经穿戴好了特制的护具，背后固定着经过再次调试的飞行器——这是韩吉几天不眠不休的成果。
利威尔穿着立体机动装置站在高台下方蓄势待发，脸色比平时难看了不止一个度。米克等几位分队长也在场，神情严肃。
看着众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艾蕾妮雅有些想笑。她赶紧抿紧嘴唇把笑容压下——她可不想测试还没开始，就被兵长大人冷着脸提溜下来。她脸上随即挂起“放心吧，万事尽在掌控”的表情，朝下方众人郑重地一点头。
“艾蕾妮雅，记住操作顺序，启动喷射要缓，方向杆微调，着陆前提前减速！”韩吉反复叮嘱着，额头已经冒汗。
艾蕾妮雅向下方的利威尔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起飞和飞行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艾蕾妮雅感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上推去，风在耳边呼啸，下方的人影迅速变小，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油然而生。
装置整体结构还算稳固，她按照韩吉的指导，微调着方向杆进行推力方向的改变，她很快掌握了在空中调整姿态的窍门。
她甚至尝试了一个小弧度的转向，动作流畅得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姿态稳定！高度保持良好！”韩吉在下面激动地大喊，莫布里特在她身后飞快记录。
艾蕾妮雅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测试了基本的机动能力后，看向下方远处一个画着巨人标记的标靶，她需要测试武器搭载。
她降低高度，虽然有些摇晃，但勉强维持住了，她试图瞄准标靶。
但问题出现了。当她扣动扳机时，雷枪后坐力产生的震动，在喷射维持平衡的微妙状态下被急剧放大。
艾蕾妮雅感觉身体有些晃动，瞄准线完全偏离了目标。她不得不放弃瞄准，全力稳住控制杆。
测试时间有限，气体储备也在消耗。艾蕾妮雅决定进行最后一项：着陆。
她开始缓缓降低推力，身体开始下坠。在离地面还有大约五米时，她试图加大反向推力来缓冲，但喷口的响应似乎慢了半拍，推力也不够均匀。
一声闷响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艾蕾妮雅没能完全控制住姿态，整个人栽进了下方准备的缓冲沙堆里。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护具吸收了大部分冲击，但左肩和左腿传来一阵钝痛。
没等烟尘完全散尽，利威尔已经一把将她从沙堆里拽了出来，迅速检查她的状况，手指拂过她的头盔、肩膀和手臂，确认没有开放性伤口或骨折。
“咳…咳…我没事。”艾蕾妮雅有些狼狈地吐出嘴里的沙子，左肩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但确实没有大碍，“只是落地没控制好。”
“还好吗？！”米克和施泰纳也小跑了过来。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韩吉的声音又急又快，“装置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飞行过程呢？”
“没事。”艾蕾妮雅活动了一下手脚，“装置本身……飞行部分比预想的好，就是瞄准不太稳定。”
韩吉正试图扶正扭曲的金属架，“……飞行数据明明很稳定，是瞄准的干扰没算准？还是后坐力....”
利威尔拿出手帕递给艾蕾妮雅，又转向韩吉：“四眼，这就是你调试到最稳定状态的结果，让她像个破麻袋一样直接砸进地里？”
韩吉还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中，“着陆缓冲不太好……是不是该替换一种更轻的材料？莫布里特！把上次……”
“闭嘴。”利威尔打断她，目光重新回到正在拍打身上沙土的艾蕾妮雅身上，“下次测试我来。”
“不行！”艾蕾妮雅立刻反对，“你是兵团的主要战力，不能……”
“我的平衡感和反应速度比你强。”利威尔冷冷地打断，目光扫过她撞到的肩膀，“至少……我不会蠢到把自己摔成这副惨样。至于装置本身的载荷……”他瞥了一眼韩吉，“这是你的问题。要么解决它，要么到此为止。”
韩吉从装置残骸上抬起头：“我会解决！载荷、缓冲、瞄准……所有问题！给我时间！”她知道，如果连人类最强士兵都无法驾驭，那这个装置对普通士兵来说就太危险了。
艾蕾妮雅张了张嘴，最终在利威尔那“敢反对就试试看”的眼神下，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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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艾蕾妮雅房间内的夜灯光晕十分柔和。
艾蕾妮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白天测试时撞到的左肩和左腿外侧，有几片青紫色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利威尔沉默地坐在床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手里攥着那罐韩吉送来的药膏——据说是宪兵团医疗部的“特殊配方”，韩吉借（偷）来的。
利威尔接过罐子时一言未发，把韩吉关在了门外。
消停不过一会，门外的“噪音污染源”——艾蕾妮雅那群活力过剩的同期“慰问团”，又开始不屈不挠地的敲门。
艾蕾妮雅眼睁睁看着利威尔起身，脸上冷冷的写着‘找死’两个大字，他丢下一句“盖好被子”，然后“唰”地拉开了门。
门外瞬间死寂。
艾蕾妮雅只听见让那句“艾蕾妮雅‘指挥’……”的尾音断在喉咙里。
她在心中默默为好友们点蜡。抱歉了各位，她现在也自身难保。
此刻，利威尔的指尖正蘸着药膏，涂抹在艾蕾妮雅肩头的淤青上。他的动作很轻柔，与他此刻周身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
艾蕾妮雅其实很想说，这点淤青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对于她的体质也许第二天就消退下去了。但是看着利威尔阴沉的脸，她识趣的没有开口。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药膏涂抹时极其轻微的黏腻声响。
艾蕾妮雅微微侧头，看着他的侧脸。利威尔垂着眼睫，遮住了那双灰蓝色眼睛。
她有些摸不清利威尔翻涌的怒气是对她？还是对韩吉的装置无法控制的风险？或许对他自己没能阻止她冒险的懊恼？
看着他这副明明心疼得要命却还要板着脸生闷气的样子，艾蕾妮雅心底涌现出一种柔软又好笑的感觉。这个强大的男人像个固执的孩子，用沉默表达着他的在意。
艾蕾妮雅微微倾身，在他紧抿的唇角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利威尔涂抹药膏的动作顿住，他抬起眼，灰蓝色的眼睛掠过愕然，随即又恢复正常。
“很得意？”
“得意什么？”艾蕾妮雅笑着看他，“得意你去团长那给我找场子？还是得意现在给我抹药膏？”
这招转移话题显然失效了，赶在利威尔表情越来越阴沉前，艾蕾妮雅抬手发誓状：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加倍小心的，兵长大人！”
这个称呼让利威尔眼底掠过无奈，“臭小鬼。”
看到艾蕾妮雅亮起来的眼睛，利威尔没再说重话，“那东西失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感受到利威尔的妥协，艾蕾妮雅立刻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没错，确实很危险，我已经充分感受过了，所以......下次还是我来？”
“........哈？”
利威尔刚有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下来，“你刚刚……弄出点动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艾蕾妮雅感觉大事不妙。她话说早了！
“事先声明——不准凶伤员！”接着，她翻出了旧账，“你当时可是亲口保证过的——‘以后尽量不凶你了’，这可是原话，一字不差。”
她指的是在王都的时候，她用她真情实感的那封信，哄得利威尔表示以后不会对她那么凶。
“我当时说前提是——只要你别犯蠢。”利威尔阴恻恻的开口。
艾蕾妮雅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关心自己，她心里有些软软的。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完全嵌进他怀里，脸颊贴进他温热的颈窝。
利威尔虽然沉默，但手臂却环上她的腰，让她坐的更稳。
那独属于利威尔的与红茶的气息将她包围，她听到他的心跳似乎比平时更强烈，隔着单薄的衣料一声、一声传来。
艾蕾妮雅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软了些，“你知道的，利威尔，我没有犯蠢。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只是兵长……你更是我的爱人，所以只是一想到你会受伤，我这里.....”
她点了点利威尔的胸口，“会很疼。”
利威尔微微侧过头，柔软的黑发扫过她的额头，让她痒痒的。
但她没有闪躲，反而扬起头，用温柔而固执的目光缠绕他。
两人离得很近，鼻尖几乎相抵，呼吸都缠绵在了一起。
利威尔喉结滚动了一下，长久地凝视着她。
最终，他唇间逸出一声低叹，指腹异常温柔的抚过她肩膀那片淤青的边缘。
“不会凶你……”
但他并未停下靠近的意图，反而更深地低下头，让两人的呼吸彻底缱绻的交融。
“……妮雅。”
[1]关于艾蕾妮雅的信指的是她的第十封信，第49章（番外）。
[2]在利威尔保证不会再凶艾蕾妮雅之后，他之后对她的用语会比以前柔和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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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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