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欢乐更令人上瘾的,是甜蜜的痛苦。
这句话她听过很多次,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他的痛苦。
因为她不知道什么叫甜蜜的痛苦,没人能让她吃爱情的苦,她这辈子吃过最大的感情上的苦,是以前和昭昭闹矛盾。可她觉得那是纯苦,没有甜。
她总是看着他,疑惑地猜测,他是出于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的世界,是那么的敏感丰富,好像可以把所有事情划分出喜好等级,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他可以准确地诉说出自己此刻的感受,对事物的看法和联想,他对世间万物都有自己一套特有的看待方式。
他像轻盈的蝴蝶,穿梭于光怪陆离的世间,他感受它,选择离开或停留,而他自身也是这世间最绚丽的一抹色彩。
她好奇他的内心世界,她会用自己的逻辑分析他,在心里建立一个模型去系统还原他一些情绪感受的起因和演化过程,可她并不会去共情,因为做不到。
他大多数时候敏感细腻,而她大多数时候冷漠迟钝,他们有着天然的无法逾越的思维逻辑上的鸿沟。
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她爱的人,和其他人。
她的情感世界也是单调枯燥,除了冲突就是平静,就像渭泾分明的黑与白。
在她人生90%的时间里,她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更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所有的事物在她眼里都是有缺点也有优点,她只会客观地去观察,就像用照相机如实地记录下自己看到的一切那样。
很多人都说,她讲话从来不加入个人主观,从来都是客观描述事实,连给人出主意都像智能AI。其实她不是不想主观,而是她找不到有什么值得主观的点。
所以,正是因为90%的时间都在节能省电,所以那10%的特殊时间,成为了足以消耗她所有能量的心魔时刻。
无论是被她所爱,还是被她所恨,都是心魔,都是执念。
他们思维上的差异就是这么大,让他无法真的理解她的爱,也让她无法真的理解他的痛。
她没有办法去理解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他是她生命中的例外,她为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一些执念,可是这不代表她会成为另外一种人,另一种细腻温柔,可以完全理解他、感受他的人。
所以当她真正理解他,与他感同身受的这一刻到来时,她沉默了,emo了,不想说话了。
原来甜蜜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会去责怪他什么,不会去责怪他为什么不相信她。因为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爱情,却被一段和爱情同样珍贵的友情反复拷打过。
就算是她和昭昭那样认识了许多年的至交好友,也会因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而觉得对方不关心自己,甚至还多次和对方在凌晨一两点互相哭诉。
哭多了,她就明白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真正的完全理解根本不可能存在,他们能做到相对的理解就是真的有把对方放在心里。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祁煜表达,自己现在真的爱着他,不会离开他,就算他货不对版也不会嫌弃他,所以不用总是装可怜,也不用以一副很霸道的样子来逼她。
而且她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充沛,那10%的特殊时间真的就只占据了她人生中的10%,在绝大多时间里,她都是一滩平淡的死水,没有浓烈的爱与恨,甚至没有感情。
她能给他的是细水长流,是一份长久的爱情,是每日的早安午安晚安,是生活中的每一个烦恼和小确幸,是她所能想象的未来会和他经历的所有大小事。
回去后,她坐在房间里独自想了很久。想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祁煜并不是没有给出解决方案,他像许多卡组剧情里的那样,引诱她去占有他。只有被她紧紧抓住的时候,他心里的不安全感才会暂时被幸福掩盖。
但是,这种想法并不健康。那份不安全感是客观存在的,好像一根刺卡在肉里,以**作为止痛药是没用的,药效一过它依然会疼。
它还会让血肉腐烂,流脓,生出异味,让他们虽然与对方朝夕相处,但心里的隔阂与日俱增。唯有把刺拔出来,才是真正正确的做法。
可是,她又在想,自己给予他的爱是否出了偏差。是否是因为她始终没有与自己和解,所以才不愿意与他过于亲密。
但是,她真的有那么不愿意吗?
其实也没有,和他亲密的时候虽然很紧张,但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想一直贴贴。
虽然她感情经历少,但也并不是一块纯木头。没有爱,才会没有**。每天她醒来看到祁煜在她身边,都觉得他很可爱,他怎么这么好。
她很想过去亲亲他的睫毛,亲亲他鼻梁和眼下那可爱的小痣,想赖在他怀里和他分享昨夜的梦境,甚至做更多恋人之间的事。
但是这种念头刚出来,就被她压下去了。只有在真正动情时,才会克制不住地亲吻他。
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凝固着一种冷,这种冰冷让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去审视这份爱,让她游离在对他本能的**之外,平静地接收他给予的,平静给予他想要的,却从不沉溺。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件事。她不能告诉他的真相,让她始终对他的爱抱有最后一丝质疑。
她可以为他放弃执着一些东西,但他不能让她放下质疑,放下骄傲。
人性,兽性,理性,感性,信任,质疑,爱欲,禁欲,果然人只要活着,就需要从中做平衡,做取舍。
多么奇妙,只是因为处理不来对一个男人的爱情,就让她对自己的人格进行如此多的剖析。
可是这些剖析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她只是分析出了自己的性格缺点如何导致现状发生,却并没有思考出比祁煜更好的解决方式。
他的解决方式,实在是肉眼可见的不靠谱。
其实……咳,那什么,也不是不愿意吧。
在树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她差不多该放下一些攻击性,认真地思考如何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爱一个男人。所以她才会去亲他。
可是,这场矛盾真正的核心并不在于她到底愿不愿意亲他,而在于他不相信她真的爱他。
以**进行索求拉她共沉沦只是这个蠢男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才想出来的,故意刺激她的手段,实际上他想向她索求的是爱。
**从来都不是爱,**只是**,它可以是表达爱的一种手段,却不是爱的本身。
她拒绝用那种有毒的方式证明自己,而且她很确定他实际上不喜欢这样,因为这家伙的精神需求和她一样是高标准严要求,那艺术家能有省油的灯吗?
如果没有爱,还要**干什么呢?难道他喜欢她只馋他身子吗?
他这样,是因为他真没招了。
想到这儿,傅秋语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不作,就不会死。当他怀抱着真心靠近她时,她反手就是一刀,伤害了他,还扭头就走。现在她真的爱他,他却已经不信了。
所以还是要从本质下手。
直接说“我爱你”,肯定没有用。如果今天祁煜的操作是属于驴的操作,那她这样就属于猪的操作。
万幸的是,虽然她没有哄男人的经验,但她有丰富的哄女人的经验。
所以她应该从他最在意的一件事为切入……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所有纷乱的思绪这一瞬间,忽然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她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为什么是我……我从哪里来,如何界定我……?”
傅秋语想起来了,他其实最近一直都很反常,只是今天格外反常。他昨天晚上提出的那些哲学问题,和爱情那是一点都不沾边,是纯纯的迷茫。
那幅画……他为什么不画下去?真的是遇到瓶颈了吗?
与此同时,她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一件她在一个月前就问过,但他始终没有回答的问题——你究竟在v.e之海里,看到了什么?
她大概……知道了。或许他心里纠结的事情,比她现在能分析出来的更多。
*
她一整个下午都没理祁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壁。
面壁效果很好,她缕清了自己需要解决的心理问题,还有了怎么把祁煜哄好的思路。
其实她的问题都不严重,她已经想通了逻辑,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转变适应。毕竟车掉头还要倒车呢,何况是人。
倒是祁煜的问题,她心里真没有底。虽然她总说他是恋爱脑,但这小子的精神世界要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人性都是很复杂的,一个矛盾的爆发往往是由于多个其他问题的叠加,人的精神在长期累积的压力下支撑不住,才会最终爆发。
她不清楚他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记得他从v.e之海里出来后,态度忽然一个大转变,也不硬把她和雨丘当做一个人了,也不死死拽着她不放手了,连求生意志都消失了。
现在,他没法继续画画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的意志,怀疑自己是否被看不见的手掌控。
如果她再猜不出来,她就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内耗达人。
原来她的秘密,他已经知道了……哎,只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知道得多深。
至少他应该知道了,自己的世界是虚假的这件事。
所以艺术家啊,哎!(摇头)
内耗这种事,她绝对算是老前辈。
打从有记忆以来,她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她很早就学会了思考,并且领悟的第一个哲学就是: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无论多么好的事物都会消亡,所以人间不值得,不如死了算了。
一个究极的虚无主义者,需要时刻与跳楼的冲动做斗争。而斗争的方式,就是领悟自己的一套哲学。
虽然她两次差点死了,都是因为跳水。那纯粹是意外,她一直以来的首选都是跳楼,因为跳楼会在落地前有个短暂的飞翔,比较符合她的美学(不是)。
总而言之,他这病,她会治。
想通了关键,傅秋语那是彻底把自己调理好了。腰不酸,腿不疼,人也不玉玉了,连笑容都自信了。
她舒爽地长舒一口气,开门,做晚饭去。
然后一开门,一大坨黑影忽然倒在她脚边,吓了她一大跳,她差点跳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祁煜。
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靠坐在她门口,她门一开,他的背部失去依靠直接倒了。
再仔细一看,他居然又发烧了,双颊通红,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倒下后居然连哼都没哼一下。
他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和震惊中的傅秋语对上了视线。
这一眼,傅秋语本来都把自己调理好了,现在嘴唇当场就是一瘪,眼眶瞬间又红了。
祁煜现在可能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了。
委委屈屈的,耸拉着眉眼和嘴唇,一点都不神气,一点都不冷静,都不找他算账了,连四周的空气都变成了苦味。
眼看她又想哭,他拖着沉重的病体起来,抓住她的衣角,用一种几乎像是祈求的眼神望着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哭,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原谅我,别不理我,好吗?”
傅秋语压着从心里喷涌而出的难过,绷着脸问:“……你在这儿坐了多久?”
他疑惑地、不太清醒地眨了下眼,“不记得……我本来只是想坐一会儿,结果睡着了……”
傅秋语:“……你个大傻驴!你不要以后再自称鱼了,鱼界没有你这样的傻子,你就是驴!大傻驴!”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一时间不知道是被蠢哭的,还是因为心疼哭的。
噢哟,被反复拷打哟,老娘瓜子呢,哎嘿!
秋语被拷打得要碎了,而鱼则是已经碎碎平安了
女鬼终究还需男鬼制,男鬼终究没有女鬼伤害性强
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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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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