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孩子，神总是欢迎迷途的羔羊。”李恩神父缓步走下讲经台，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微笑，“你可以先找个位置坐下。”
“嗯，”艾比歪了歪头，飘到了祭坛正中央，“可是，这里的视野特别好呢，我可以站这里吗？”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左顾右盼，“你刚刚在做什么呀？看起来……怪有趣的。”
老人脚步一顿。“我在传递神的恩典，治愈伤痛。”
“哦——治愈？”艾比拖长了音调。
李恩神父微微颔首：“还有，孩子，祭坛是供奉神的地方。”
“神不会介意吧？”艾比直接盘腿坐在了祭坛边缘，晃着悬空的脚，“我觉得这里坐着特别舒服——比下面的木头椅子软多啦！”
原本安静的教堂响起一片骚动。
“太放肆了！”
“快从上面下来！”
“那是神父的位置！”
信徒们纷纷起身，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伊尔迷叹了口气，指间悄然夹住几枚闪着寒光的念钉。安迪深吸一口气，往前挪了半步，恰好挡住几个试图上前的青年。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钻出来，悄悄拉了拉女孩的衣角。
“姐姐，你不能坐在这里打扰神父做法事啊……”
艾比低头看向那个还没她腰高的小光头，唇角勾起：“嗯？你也认识我？”
下一秒，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原来如此……”少女眼中暗芒流转。
一瞬间，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今早垃圾山那场“意外事故”的完整经过，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头上有十字架刺青的黑发青年身上。
找到你了。
小贼。
艾比唇角一勾。眼前这场精心编排的“神迹”表演，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三人随意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神父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发着圣餐。但在某人的视野里，无数根无形的丝线正连接着他与信众，某些虔诚的信徒身上甚至缠绕着几十根线，密密麻麻得能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晕过去。
担架上那两个人，表面看似好转，实则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谁会在意脚下的蚂蚁是相亲相爱还是互相啃食？艾比托着腮，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老人将盛着葡萄酒的银杯和一块薄饼递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慈悲：“愿你蒙神恩典，我的孩子。”
艾比伸手接过，一道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细线”，便悄无声息地链接在了她的身上。神父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原来不是免费的啊？”女孩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条凭空出现的连接。感知中，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正顺着细线流淌，汇入老人体内。他周身那层表演用的光晕，此刻竟因能量的充盈而变得刺眼，像个瓦数过载的灯泡。
对她而言，这点能量无关痛痒。但这种不打招呼就伸手的行为，本身就是无礼的冒犯。
“呵……”强行与她建立链接，却想不支付任何报酬？这简直像在一张没有填写数额的支票上签了名——找死。
艾比指尖抚过那条细线，眼中寒芒闪过。
身旁，伊尔迷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家里教过，不能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周围众人立刻投来不满的目光。
老人笑意一僵，转向安迪。他动作却突然顿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这眉眼……真像啊。”
“像谁？”安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位故人。”老人恍然回神，低下头收敛了失态，将饼干递了过去：“愿神保佑你平安。”
安迪愣愣地抬起双手，即将接过——
“给我吧！”艾比手臂一伸，抢先一步将饼干夺了过来。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无妨，无妨。”神父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冲她点了点头，“你是有神恩的孩子，愿你能常来这里，沐浴神光。”
“真贪心啊……”第二根细线缠上脚踝时，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动人。
弥撒在一片感激与祷告声中落下帷幕。
三位不速之客早已悄然离去，伤者在家属的搀扶下也陆续散去，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
空荡荡的教堂里，只剩下神父一人。摇曳的烛光下，刚才还挂着慈祥笑意的脸突然抽搐起来，紧接着是一阵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般的狂笑。
“哈哈哈！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老人攥紧双手，双眼放光。心中因那张酷似故人的面容所产生的一丝波动，也被体内奔涌的能量冲得无影无踪。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那个女孩太特别了，不仅是罕见的能量体，这次更是以实体出现……难道这就是她拥有如此力量的根源？！狂喜中，一丝微弱的警觉在心底生起，但成功建立的两道连接如同源源不断的泉水，浇灭了最后那点理智。
“咚！”
他将手中的十字架狠狠摁在桌上。
畏惧？那是弱者才会有的。
“叮铃铃……”
固定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李恩神父从狂热中惊醒，皱着眉头抓起听筒：“卢西恩爵士？说吧……你们在找人？什么样的家伙？”
电话那头传来细致的描述。听着听着，老人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手指收紧——
……
流星街外围，几辆黑色越野车碾过废旧金属堆，引擎轰鸣声打破了荒原的寂静。
“呸，贪婪的老狗！”车厢内，一个留着白金色短发的男人啐了一口，挂断电话。他拿起绒布，开始擦拭眼镜。
镜片上方，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两条并排的刀疤从左侧眉骨斜划至颧骨，像爬着一条长长的蜈蚣，给这张斯文的脸添了几分戾气。
“查的怎么样了？”他重新戴上眼镜。
“已经确认了，爵……爵士！。”副驾驶座上的手下转过身，“发布那段‘血红眼’视频的源头，最后被锁定在这附近五公里内。”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递上平板，“另外，处理之前交易时，我们顺手抓到了那个‘挖眼’团伙的一名成员……”
“蠢货，不要搞错重点！”男人厉声打断，拧紧的眉头扯动长长疤痕，“追查这个小组织，是因为他们可能与‘卵’有关！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找到那个女孩！”
“明白！”手下立刻应道，“我们正在追查的‘卵’，最后一次出现也指向这片区域。”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扶正眼镜，端详着屏幕上模糊的少女影像和俘虏报告，嘴角慢慢扬起。
"挖眼的狂徒……高层苦寻的'卵'……这片垃圾场倒是藏了不少好东西。"
"通知所有单位，改变计划。"他的声音冷硬，"放弃直接追查'血红眼'，所有小组立即转向：全力搜寻并控制目标'卵'。继续保持与本地'老朋友'的联系——"
"——把那个女孩，挖出来。"
————
“艾比小姐，你刚才实在太冲动了，”一走出教堂，安迪便凑了过来，小声提醒，“这一带的人都非常看重信仰和礼仪，我们行事还是谨慎些好。如果你真想吃圣饼，我这份可以给你呀。”
“傻瓜，”艾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即转向一直沉默的男人，“你来告诉她，为什么不能接。”
“我感知到了微弱的恶意。”伊尔迷语气平淡地补充，“虽然用了‘凝’仔细查看，但表面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
艾比低下头，叹了口气。这两个家伙，一个太天真，一个太死板。
难怪这位神父在此地扎根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没被哪个仇家打包扔进河里——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走出很远，那条从教堂延伸出的无形细线，依然若有若无地缠绕在身上。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个笨女人，恐怕早就接触过这个神棍，甚至受过他的小恩小惠……怪不得自己那么容易就被连接上了。
“有意思……”女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被当成充电宝了呢。”
想占她便宜？哪有这么容易。
“算了，正事要紧。"艾比停下脚步，朝某个方向一指：“虽然没从酒吧那只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小老鼠那儿得到线索，但刚才我有了意外发现——我们要抓的小贼——就在那个方向！”
“你确定？”伊尔迷上前一步，垂眸注视着她，“追了这么久，累了吧。”他抬手似要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却在将触未触时停住，“不如先休息。”
“少来这套，我好得很。”艾比挑眉，抓住他手腕，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留下浅浅的牙印，“等抓到人，有的是休息的时间。”
十分钟后。
三人站在一个凌乱的房间里。除散落的厚厚的积尘，几乎空无一物。
“看来你的感知这次不太准确。”伊尔迷和安迪同时看向女孩。
“艾比小姐，您已经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要不要在这里稍作歇息？”安迪轻声建议，脸颊微微泛红，“您可以……枕着我的腿……”
“不用，现在不是时候。”艾比抬了抬下巴，指尖拂过积满灰尘的书架边缘，“他们肯定在这里待过。看，这本书有人看过，主机被搬走了，线都没拔干净……这里无疑是他用过的据点之一。”
更重要的是，笨蛋艾比也曾在此停留。少女缓缓阖眼，无形的感知如涟漪扩散——书架上那本摊开的书、来不及带走的显示器底座、甚至那把歪斜的椅子，都残留着一种熟悉又令人恼火的气息。
近了。
她倏然睁眼，唇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那是猎手终于锁定猎物踪迹时的兴奋。
“等着吧，他跑不掉的。”
“绝对！”
先郑重声明一下！本文中出现的所有宗教相关设定，都和现实中的信仰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为了剧情借了个名头~ 我对现实里的宗教工作者始终保持敬意哦！
[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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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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