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离开后,波士顿的天空仿佛也随着他那辆黑色轿车的远去而阴沉下来。伊芙琳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暮色将房间染成一片灰蓝。胸口那股郁结的气息始终未能完全散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攥住了心脏。她最终站起身,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走到键盘前,手指重重按下几个不和谐的和弦,刺耳的音符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宣泄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她试图重新投入那首摇滚乐的创作,却发现思绪如同缠乱的线团,迈克尔那双受伤的、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总是不合时宜地浮现。
与此同时,迈克尔下榻的酒店套房里,气氛同样压抑。他拒绝了所有晚餐和后续安排的采访,独自待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波士顿璀璨的夜景,却丝毫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晦暗。伊芙琳那句这是我的生活,像一句冰冷的判词,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与外界那个光芒万丈的流行天王判若两人。他以为找到她是回到了港湾,却发现那港湾早已对他竖起了禁航的标牌。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迈克尔的车停在伊芙琳公寓楼下那短暂的时间里,一双被狂热和占有欲灼烧的眼睛,正透过不远处一辆廉价轿车的车窗,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她自称辛迪,是迈克尔·杰克逊全球后援会中一个颇具名气的成员。这种名气并非源于正面的贡献,而是源于她近乎病态的执着和越界行为。她能准确说出迈克尔未来三个月非公开的行程推测,她曾数次成功突破安保潜入酒店楼层,只为在迈克尔的门缝下塞进一封充满爱语和妄想的信。这一次,她同样通过某种非法的渠道,获取了迈克尔团队在波士顿的临时落脚点,并一路尾随至此。
当她看到迈克尔——她的迈克尔,她的神祇——竟然独自走进那栋毫不起眼的、充斥着书呆子气的公寓楼时,一种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吞噬了她。她架起了长焦相机,像潜伏的毒蛇,记录下迈克尔进入、以及许久后黯然离开的全过程。她没有拍到伊芙琳的正脸,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毛衣靠在门边的女性身影,以及迈克尔摘下墨镜时,那惊鸿一瞥的、清晰的侧脸,上面写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脆弱而专注的神情。
这种神情,他从未在舞台上,在面对万千粉丝时流露过。这种神情,只应该属于她——辛迪,或者至少,属于一个虚幻的、他应该去爱慕的完美偶像,而不是这个藏在波士顿破公寓里的、不知名的女人!
嫉妒的毒液在她血管里沸腾。她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实际上是一些同样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私生粉和付费的信息贩子——去调查那个公寓的住户。信息很快汇总过来:伊芙琳,哈佛大学艺术史与经济学专业学生,混血,家境优渥。
“哈佛?”辛迪看着找到的、伊芙琳在校园里被偷拍的模糊照片,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冷笑,“一个靠着家里有钱混进名校的婊子,也配接近迈克尔?”
在她偏执的逻辑里,任何出现在迈克尔身边的、非工作关系的女性,都是不洁的,都是别有企图的。而伊芙琳身上那种她无法企及的、混合着精英气息与异域风情的特质,更是加倍刺激了她的自卑与仇恨。她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毁掉这个玷污了她神圣偶像的女人。
几天后,一场针对伊芙琳的风暴,毫无征兆地拉开了序幕。
起初,只是在一些迈克尔·杰克逊的粉丝区域和地下小报,开始出现一些匿名的、充满恶意的传言和纸张。
标题诸如:《惊爆!哈佛优等生?实为靠家族捐献混入名校的假面女!》
内容则极尽诋毁之能事:声称伊芙琳的入学资格是其家族向哈佛捐赠了巨款换来的;暗示她生活不检点,与多名男性关系混乱;甚至毫无根据地揣测她拥有俄罗斯背景的家庭可能与某些不干净的势力有关联。这些帖子文笔拙劣,逻辑混乱,但却精准地利用了人们对精英阶层的某种复杂心理,以及种族、性别方面的隐秘偏见。
它们像肮脏的苔藓,开始在哈佛的阴暗角落滋生、蔓延。
伊芙琳最初并未察觉。她沉浸在期末论文和乐队排练的双重压力下,几乎隔绝了外界的噪音。直到与她合作摇滚乐队的鼓手,一个顶着粉色莫西干头、脾气火爆名叫莉娜的女孩,怒气冲冲地拿着打印出来的论坛帖子找到她。
“伊芙!你看看这些狗屎!”莉娜将那叠纸拍在伊芙琳的书桌上,气得脸颊通红,“这帮躲在阴影后面的蛆虫!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你?”
伊芙琳皱着眉,拿起那些打印纸。她一行行看下去,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但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燃起的不是惊慌或委屈,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怒火。她看到那些对她学术能力的质疑,对她人格的侮辱,甚至对她家族背景的恶意揣测。荒谬,低劣,但却像臭泥一样,粘稠而恶心。
“查到来源了吗?”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与莉娜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还能有谁?肯定是迈克尔·杰克逊那帮疯狗一样的粉丝!”莉娜啐了一口,“肯定是有人看到他去你公寓了!我早就说过,离那种世界级的麻烦远一点!”
伊芙琳没有反驳。她想起了那天迈克尔离开时,自己隐约感觉到的不安。原来,阴影早已潜伏。
接下来的几天,事态开始升级。恶意的邮件开始涌入她的哈佛邮箱,内容不堪入目。偶尔有陌生号码打来电话,接通后是无声的喘息或是尖锐的辱骂。甚至有一次,她在回家的路上,感觉似乎被人尾随,虽然对方很快消失在人流中,但那种被窥视的寒意,让她脊背发凉。
哈佛校园并非象牙塔。一些原本就对她混血身份或者特立独行风格抱有微词的人,开始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虽然微小,却无处不在。她试图置之不理,专注于自己的论文和音乐,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绳索,让她感到窒息。她的摇滚乐,原本是宣泄的出口,此刻却连一个安静创作的环境都快要被剥夺。
她可以报警,可以动用家族的法律资源,但那需要时间,而且很可能将事态进一步扩大,正中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下怀。她需要更快、更有效的方法,从源头上切断这污秽的源泉。
在一个被骚扰电话再次吵醒的凌晨,伊芙琳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主动联系的号码。
洛杉矶,拂晓时分。迈克尔被私人电话急促的铃声惊醒。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带着睡意和一丝期待接起电话。
“迈克尔。”
电话那头传来的,确实是伊芙琳的声音,但不再是波士顿公寓里的冷淡和疏离,而是裹挟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愤怒,像西伯利亚的寒风,透过听筒,瞬间冻结了他的睡意。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伊芙琳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语速快而清晰,“你那些热情的追随者,已经把脏水泼到哈佛,泼到我个人和我的家族头上了。网络谣言,骚扰电话,甚至可能的人身威胁。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看看我过得好不好的结果。”
迈克尔的心猛地一沉,睡意全无。“Evelyn,什么……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他这几天刻意回避所有关于波士顿的记忆,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对外界掀起的这场小小风波一无所知。
“什么意思?”伊芙琳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意思是,因为你那不合时宜的拜访,我现在需要面对一群疯子无端的诽谤和骚扰。我的生活,我努力维持的平静,彻底被打碎了。”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迈克尔的耳膜。
“我给你二十四小时,迈克尔·杰克逊。用你,或者你团队的力量,找到那个始作俑者,让这些恶心的东西彻底消失,并且公开澄清,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她的要求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迈克尔握着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他能感受到伊芙琳话语里那汹涌的怒火和被侵犯的决绝。恐慌和自责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又搞砸了。他总是把事情搞砸。他只想靠近一点星光,却带来了毁灭性的阴影。
“我……我会处理,Evelyn,我保证,我……”他的声音带着慌乱和哽咽,几乎语无伦次。
“听着,迈克尔,”伊芙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识过的、近乎残酷的冷静,“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通知你。这是你的世界带来的麻烦,理应由你解决。”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让迈克尔如坠冰窟的话:
“如果你,或者你那庞大的团队,连这点藏在阴沟里的蛆虫都解决不掉——”
伊芙琳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刀锋般的锐利。
“那就让我自己来。我有我的方式,让造谣者付出终生难忘的代价。只是到那时,场面恐怕就不会那么好看了。”
说完,不等迈克尔回应,电话便□□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寂静的黎明里空洞地回响。
迈克尔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伊芙琳最后那句话,不像威胁,更像是一个陈述句。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无法解决,那个在盖瑞市灰暗楼梯间给他贴上小熊创可贴的温柔女孩,那个在哈佛古老殿堂里钻研艺术史的沉静女子,绝对有能力,也有决心,用她自己的方式,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他,绝不能让她走到那一步。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冲向客厅,疯狂地拨打他的经纪人、公关经理和安全主管的电话。恐慌之中,竟奇异地带着一丝决绝,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保护好她,哪怕只是为了证明,他并非全然是她生活中的麻烦和负累。
波士顿的黎明彻底到来,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伊芙琳公寓书桌上那摊开的、被揉皱又抚平的摇滚乐谱。乐谱旁边,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网络IP追踪程序和几个加密的联系人窗口。她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锁定了隐藏在数据洪流中的那个卑劣目标。
风暴,已然降临。而这一次,被触怒的,不仅仅是迈克尔·杰克逊,还有一头被侵入了领地、亮出了獠牙的母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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