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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不同尘[番外]

槟城永远在重复夏天,许同尘在那里长大,呆腻以后跑去香港,没大两样,海浪、炎热、吵闹。在她为千篇一律陷入失望时,香港用谢慆予挽留住她,之后便困住了她。

槟城时同尘在校铜管乐队吹圆号,又是田径悍将,哥哥和光打趣她可以边跑边奏乐给自己鼓劲。妈妈担忧,本来腮帮就大,越吹越大;本来肤色就黄,越晒越黑。将来嫁不出。其实许家女儿怎会愁嫁?更何况,同尘读了书,她是家族里第一个受新教育的女儿,对嫁人起码失去了热切的憧憬,而向往起外面的世界。

于是圆号越发嘹亮高亢,步频提高,如稠密的雨点般击向香港。

女子学校的生活尽管也拘束,但同尘的出身使其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她是晨间祈祷和神学课缺勤最多的学生,也许是家里信佛,对她不向西方宗教低头的态度倒很认可。不久校礼堂被翻修一新,成捆簇新的圣经搬进来免费发放给女学生们,宗教极易取悦,同尘被豁免了。

—·—

唱诗班悠扬的旋律飘过窗台,才从通宵派对回到床里的同尘把脑袋捂进了枕头里。她感到痛苦,并非酒精在胃液中翻腾,而是想到了一个男人。

先声明,无关情爱。

谢韬予长着一张好脾气内地人的脸,很耐看,却不起眼。如果不是踩到了她的裙摆,同尘也许不会看他一眼。

小小一片紫色丝绸被黑色鞋尖含住,扯得同尘脚步一顿,她不耐地飞去一眼。那穿着黑白侍应生制服的年轻人连忙抬脚,躬身道歉却忘了还托着一盘香槟,尽数招待给了同尘胸口。无数水晶清脆地迸碎在皮鞋与裙摆之间,在酒液中不断闪烁。

同尘从来没有出过洋相,第一回就出个大的,满场都只干看她被淋得酒香四溢,唯独那个侍应生立刻解下马甲为她披上,这一下,显得她更不伦不类。同尘几乎要为他多此一举的好心破口大骂。

有人去通知了经理,侍应生一看不妙,目光飞速找到大门所在,又一转落在同尘身上,他露出懊恼的神色,仿佛此刻她成了他的累赘。同尘被他的目光刺痛了,将披在身上的马甲甩落,还没来得及开口斥骂几句,被他拽住胳膊强行带离派对现场。至此,满场依旧旁观,经理来了也不多问,叫人打扫干净,派对无视他们继续快活起来。

逃跑的过程中,同尘一直试图撕扯挣脱,他们不停歇地跑到一条静寂的街道上,同尘已认不得四周,被陌生男人挟持的恐惧如酒精遇火猛然窜升。她感到寒冷,连忙抱紧光洁的双臂,不由地挪远了两步。

一举一动被他看在眼里,他似乎真心抱歉,“毁了你的夜晚,真对不住。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过于温柔的语气,让同尘想起家里同样好脾气的姑姑来。

“回去?”她张开双臂将又湿又黏的模样展示给他看,“我是个学生!”

“我也是。”他笑眯眯看着同尘,多了几分一开始并没有的调皮,“像我们这样半夜还流连在外的学生,不多早就为后半夜盘算好了去处吗?如果你没有的话,可以跟我走。”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唐突与轻佻,以及这句话会带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多大的恐慌。他立即道歉,比之前踩裙摆泼酒时都要诚恳,“对不起,今夜我本与朋友一起行……打工,后半夜去他女朋友家借宿,你若不介意,可以一道过去。如果你有顾虑……”他摸了摸西裤口袋,想到还穿着制服,钱包在原先的衣服里,“先等我朋友过来,我好赔你今夜的住宿费用。还有你的裙子。”

“你硬扯着我同你出来,难道就为了赔偿?”

“是。”

“我瞧你粗心大意,气派又这样大,并不适合做工的。”

“多谢小姐赐教。”

他说话总藏三分,然而情绪太鲜活,不遮掩的明朗,便又一览无遗了。同尘怒气已消,懒得深究,挥手道:“为那点钱犯不着。“

他仍坚持,同尘只得问:“你朋友如何找得到我们呢?”

他又笑了,“看着跑好久,实则绕了一大圈,咱们就在隔壁一条街上。我朋友只要发现我不见,就会从后门溜出来,很快就到了。”

“你真是学生?是贼才对。”同尘并非故意贬低对方,实则是高傲成了自然而已。他笑笑,没接话。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肘,指向夜幕里朝他们奔来的年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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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尘拿了钱,他又把自己的衬衫递给她,说要送她回去。同尘本来觉得不好,这个点学校是进不去了,校外的住处也并不想泄露给人知,奈何他坚持,便决定让他送到住处附近,打发他走之后再步行回去。

漫步在街头,她披着别人的衬衫,想到还不知对方姓名。“我叫许同尘,你呢?”

他愣了愣,笑道:“想你当是提防我的,怎么转头就自报家门。不怕来日被纠缠上吗?许小姐。”原来他早已知晓她的来头。

“你还没回答我。”

“谢慆予。”

走到离住处两条街的一次街角,同尘决定和他说再见。分别之前,她还是没忍住拆穿他,“你根本就不是侍应生吧。”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多说。同尘心里多少有了自己的推测,不再细问,只说:“还说我怕被纠缠,到底谁怕还不一定呢。”

“听上去你已经不怕了,”他望了望四周,“那可以让我送你到家吗?”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

“甩人要干脆一点才是,你太犹豫了。”同尘被看穿了,一路走来,与他越聊越起劲,便不断地推后道别的时间点,最后送到家门口。

从没男人接近过住处,女佣阿茵挤着她胳膊,一起望着远去的背影,阿茵笑嘻嘻打听他的来头,同尘说就是个侍应生,泼了我一身酒,经理逼他送我。说着敞开衬衫,阿茵看着一滩酒渍,转头“亲切问候”起他来,因她手粗,最讨厌侍候丝绸,总是勾了丝招她妈妈——亦是同尘奶娘——的骂。

同尘又望向道路,本以为看不见人了,没想他走得这么慢,他双手抄兜,也许哼着歌,为什么哼歌,因为声音好听,同尘愿意想象他是哼着歌一路回去。

后来问起,他说的确哼了,称不上歌。同尘要他再来一遍。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吴侬软语,听不懂,那夜月光如泄,送一个女孩回去的路上,他想家了。不曾对人诉说。

同尘很长时间没再遇见他,却时常想起。想起那晚,自己像只被老娘叼起后颈的幼猫,对他无计可施。

如果再来一回,绝不会如此。

—·—

同尘的母亲生了乳腺瘤,到美国金山开刀疗养。哥哥和光特来香港接她一道赴美。登船之前,和光再三再四地叮嘱,不许在母亲面前提起父亲。和光又想抱怨父母失和的姻缘,同尘却被一个行走的背影吸去注意力,忽的大喊一声:“谢慆予!”,拿出跑步健将的脚力冲追上去。

谢慆予穿着半新不旧的衬衫西裤,待同尘的笑容却崭新洁白。也许因为他们的这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相逢,阳光便将他的神秘晒得褪了色。

他还是称她“许小姐”,对才见第二面的生人,没什么不妥的,同尘不乐意,她不知多少次回忆起那晚,心里早已认定他们之间该是熟稔的。

“你这是做什么去?”同尘看了眼他腿边的箱子。

她问得冒昧,谢慆予说:“去金山。”见同尘瞪圆双眼,他笑道:“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么?你呢?”

“去金山,”见他双眼也微微地睁大,同尘也笑,“奇怪吗?”

世事便是这样的巧,是否真有神灵,听她许愿再见一面,一拂手,将一面抻得长长的,长到贯穿凡人一生。

今天只有一班前往金山的轮船,她难掩内心的雀跃,期待着在海上与他交锋。谢慆予对“战争”并不热衷,对她说:“快回去找你家里人吧。他们会担心。”

何来的担心?和光远远地能将一切看尽,他问阿茵这男子的身份。阿茵说小姐说八成是个革命分子。

革命分子?那不跟疍家佬一样,飘飘泊泊。你瞧。和光指给阿茵看,她还当个宝。

—·—

轮船过麻六甲海峡,同尘晚间喝了小半瓶威士忌,身子燥热,挨着床垫心里也烦,遂起身上甲板吹风。

海面上难得有几缕微风,闷沉沉的,雨将下不下。同尘刚想走,熟悉了黑夜的眼睛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啊,怎么总是我先找到他呢?

谢慆予听见脚步声在身边停住,转头看见同尘,还没说话便被她警告:“不要叫许小姐。”真是小姐的骄纵。

麻六甲海峡船头连着船尾,行船的灯光也首尾相连无尽地沿着海洋排列,把大海当作圣诞树缠裹。

“麻六甲一半姓许。”

“连你也说这话?”同尘向来厌恶这种谄媚夸大的说辞。

“我是个俗人,想不出对这等出身的女子,除了太太小姐,还能称什么呢?”他在黑夜里恢复了阴郁与神秘,同尘既厌恶又欢喜。

下雨了,他们靠在栏杆上对峙着,等对方开口,等雨下大,可雨始终细又疏。

“太太如何?小姐又如何?许家大太太被气得大病一场,躲去美国不愿回乡。小姐,就更不值钱了,许家十几个小姐,都是我的姐妹,我不是最聪明,也不是最漂亮的,只有脾气最坏。或许还算得上最受宠的那个,可我爸爸依旧盘算着把我嫁哪家更有利家族生意。我不愿意听你喊‘小姐’,不愿意。”她的声音颤抖了,胸脯起伏着,上头躺的宝石光芒像海水来回流淌。

“女儿家这点最可怜,君父要卖便卖,想送就送,全然不顾她的心愿,恰似当今的中国。我若有个姐妹,望她离经叛道,我定助她一块杀出条血路来。”

同尘瞬时不气他了,海面上的风活了起来,带斜雨丝。听他低吟: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同尘或懂些西文诗,中国诗词并不通,听来只觉他满腹哀痛几欲死去。

这是他甚喜欢的一首词,古今公认倚声家之矩矱,他爱它乃是以史为镜,时刻提醒自己,必得抢分夺秒干出一番气象,令春雷重震神州,主权重回国家。

船靠码头是在腊月底,那年天使岛移民站尚未竣工,一下船他们就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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