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自金光洞匆匆赶回。
甫一踏入,露冥仙子快步迎来,神色慌张,见到她的瞬间,似是松了口气。
“清元,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我四处寻你不见,不得已才用了追影诀。”
清元并未和她解释,快步往里走去,先下当务之急是去看天运宝珠为何示警。
来到万象星盘前,她玉手轻挥,浮空的天运灵珠移过来,只见其中原本流转有序的霞光,此刻正剧烈翻涌,核心处一点赤金光芒如同困兽,左冲右突,搅得缠缚在它附近的六道线紊乱不堪,隐隐透出暗红。
“灵珠警示急促,直指三坛海会大神,”璐冥语气沉凝,“天道新谕,情劫进程半分未曾推进,若三太子心境长久停滞,待业火彻底失控,将会反噬其心智,那时候……恐怕不再是单纯历劫,而是神智湮灭之局。”
心智湮灭。
清元眸光不可察觉的一暗,脑海中瞬间闪过数日前的几幕
——哪吒埋首在她颈间混乱的呓语,死死箍住她腰身的滚烫手臂,以及那双在痛苦与依赖间挣扎的赤金眼眸。
太乙真人的叹息言犹在耳:“业火失控的间隔越来越短,每一次爆发,都在磨损他的心神根基……”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清元抬眸,看向露冥:“我在金光洞数日,发现哪吒业火失控时,曾反复念着一个名字……‘阿雪’。若我推测的没错,哪吒情念被强行抽离,根源极大可能在此人身上。”
她顿了顿。
无情动,无情念。
不论让他动情的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他曾定是有过情动。
“当务之急,是寻到这个‘阿雪’。只需将二人引入水镜,重历过往,只要哪吒那次动情,情念归位时,方可再议历劫之事。”
情劫二字,情在首位,没有情念,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露冥仙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喃喃道:“‘阿雪’?这名字,从未听三太子提及过……”
仔细回想和哪吒为数不多的接触,恕她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像是曾经为情所困的模样,时不时还能嘲讽二郎真君两句,真没法把这样的他和清元口中,曾为情苦,苦到将情念强行抽离放得解脱的他联系在一起。
如果清元的推断属实,能让三坛海会大神为她吃情苦,那这“阿雪”绝对真是个人才。
不过清元向来可靠,露冥忙点头:“此法可行!我即刻命人去查,当年陈塘关所有名中带‘雪’或的女子,不论是凡人转世还是妖精魔魂,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露冥离开后,清元也没歇着,她去天界藏典阁将所有书卷查了一遍。
然而,数个时辰后,毫无线索。
之前翻过哪吒包括陈塘关相关人等的个志,一无所获,她以为是玄月霜台书卷有限,如今来到藏典阁一查,还是一无所获。
哪吒的某些往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历史与记忆中,彻底抹去。
不过文字的记录可以抹去,但是记忆却不一定。
清元的目光投向云端之下,那座巍峨的天王府邸。
-
云楼宫,天王府,书房。
李靖闻听清元仙子到访,虽有些意外,但仍将她迎进书房内。
他身形魁梧,面容威严,颔下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积郁着常年化不开的沉肃。
“清元仙子莅临,不知所为何事?”李靖声音温和却不失距离。
清元敛衽一礼,开门见山:“冒昧打扰天王,此番为三太子情劫而来。”
李靖点点头:“哪吒情劫一事,有劳仙子多费心,有何疑问仙子但说无妨。”
清元颔首:“听闻自三太子重塑金身后,情念便被剥离,如今要历情劫,需将三太子情念归位。我推测他的情念曾系于一位名唤‘阿雪’的女子身上。不知天王可知此人下落?”
“阿雪?”
李靖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的温和退去,万千思绪如同潮水般,眉眼瞬间覆上一层严霜。
他眼神锐利如刀,落在清元身上,带着审视。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沉吟片刻,确认清元确实不知晓,方才缓缓开口,却答非所问:“仙子从何处听来此名?”
“三太子业火失控时,亲口所言。”清元平静回应,眼神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天王若知内情,还请如实相告,我好早引三太子入情劫,业火焚心已损及神智根基,若再不疏导,恐有……心智湮灭之危。”
“心智湮灭……”
便是业火彻底失控,丧失所有理智,成为一个被暴/虐和疯狂占据灵魂的空壳么。
李靖低声重复,宽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再抬起眼时,目光中再无挣扎,唯余深沉,近乎悲凉:“仙子,并非本王不愿相助。只是此事,关乎哪吒声誉,更关乎……太多太多。有些旧事,不提,对所有人都好。”
清元向前一步,仍旧执着,想要晓之以情:“天王,业火狂肆,吞噬的是哪吒的神智,声誉等等,难道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吗?”
李靖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
随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清元仙子,”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毫无商量的余地,“若真到了那一步……本王会亲自向玉皇请命,由我带兵擒拿逆子。”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压抑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届时,是囚是杀,皆由天定。我宁可……看着他干干净净地战死,也绝不容许……旧事重提,再掀风波。此话,绝无更改。”
干干净净地战死。
清元垂落在桌案下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
看着李靖那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的身形,知道再问无益,那沉默如山岳,将所有真相死死压住。
她沉默片刻后起身,微微一礼,转身离去。
李靖并非当年陈塘关唯一当事者,哪吒还有两个哥哥。
不过耽搁了些时候,金光洞内那人该是要醒了,清元决定先回下界,再谋后计。
天道既已将哪吒交到她手中,便是用尽一切手段,也定不会让他死。
-
然而,当清元再次踏入金光洞时,洞内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寂。
玄冰池水静静荡漾,映照着洞顶的微光。
池边床榻上空无一人。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业火灼息,以及……一丝属于哪吒的、逐渐消散的清冽气息。
他人呢?
-
与此同时,九重天之上,云楼宫,乾坤殿。
哪吒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赤金尽褪,恢复了原本深邃的黑。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神殿的寝榻之上。周身衣物整齐,业火带来的焚身之痛已消失无踪,唯有灵台深处隐隐传来的虚混沌,提醒着他不久前经历了什么。
哪吒皱眉,抬手揉揉额头。
记忆还停留在业火失控前,自己怒气冲冲的闯入玄月霜台,寻清元,讨要观世般若瞳,可是没见着人,他只能先到师父的道场乾元山金光洞内,跳到玄冰池里暂时压制住外溢的业火。
然后。
对啊,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什么也记不起来,断片了。
不过他在完全丧失神智前,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很熟悉,但很模糊。
思及此,突然头痛欲裂,似是脑海中存了什么封印,不让他去想,想起头就和要爆炸一般。
他抬手狠狠锤了几下脑袋,欲图缓解尖锐的刺痛。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待休息片刻,疼痛散去,他神色恢复如常。
想来业火失控的几日,他应该也没闯出什么祸端,否则醒来时看到的不是乾坤殿的房顶,而是黄金玲珑宝塔的塔顶了。
他起身,走到殿外廊下,俯瞰云海翻腾,十万天兵天将的操练之声隐隐传来。
风吹动他墨色的发丝和鲜红的发带,身姿挺拔如枪,气势凛然,仿佛之前的失控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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