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五日,东京体育馆。
开幕式后的比赛进程比预想的要快,转眼间,乌野已经站在了亮得灼人的聚光灯下。
第一战的对手是来自神奈川县的椿原,最初磕磕绊绊的适应期后,乌野干净利落地直落对方两局,挺进第二回合。
赛后拉伸和简单的会议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从场馆外走进来,川濑久夏意外看见了和她擦肩而过的日向翔阳和山口忠。
“翔阳,山口。”她叫住两人,“你们是要去哪里?”
日向翔阳手里还拿着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纪念T恤,他朝川濑久夏挥了挥:“小夏姐姐!我和山口想去副馆看木兔前辈的比赛!”
由于第一回合的赛程繁杂,学校众多,枭谷就“不幸”被分在了不起眼的副馆比赛。
开幕式之前,赤苇京治和她见了一面,那时他试图邀请川濑久夏来看枭谷的比赛,却又因为时间和场地冲突作罢。
现在去看看的话,应该还能给京治一个惊喜。
这样想着,川濑久夏转身跟上两人:“刚好我也挺想去看枭谷的,走吧,我们一起。”
副馆现在只有一个场地在比赛,在观赛区驻足片刻,三人都察觉出了场上微妙的不对劲。
——木兔光太郎,似乎又进入了消极模式。
日向翔阳睁大眼睛,再看了一遍比分:“15:15,这也没有落后很多啊,木兔前辈难道又被拦了吗?”
川濑久夏也随着他的话看向从暂停状态复活的枭谷,木兔光太郎似乎不像方才那样颓靡不振了,但赤苇京治看起来仍然没有把球传给他的打算。
得分间隙,日向翔阳又开始朝场内高高扬起手上的“王牌心得”T恤,好像这样就能为他的师父加油打气。
察觉到这个橘子头的动静,赤苇京治率先朝他们望了过来。
少年因比赛而紧皱的双眉在看到川濑久夏时蓦地放松一瞬,接收到他眼里的笑意,她也跟着日向翔阳一起向他招手。
木兔光太郎也终是因为赤苇京治不断的添油加醋而调整好了状态,赢下对手荣和的路变得无比轻松。
赛后,日向翔阳拉着山口忠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师父跟前,大太阳小太阳的欢呼声已经快要把副馆的房顶掀翻。
“小夏,你来了啊。”赤苇京治换好队服,朝她走了过来。
川濑久夏笑着上前:“京治!刚好遇到翔阳想过来看你们比赛,我就和他们一起来啦,恭喜晋级!”
难得的独处时间,赤苇京治不太想听见幼驯染如此亲密地称呼其他人,两人随意聊着新年和寒假的琐事,漫无目的地走到了马路上。
对面就是主场地东京体育馆,各学校的应援旗正随风飘摇,即使站在这里也能隐约听见场馆里传来的阵阵叫好声。
或许在他们谈天说地的当下,某个远道而来的学校就会因为两分之差落败而归。
“明天的比赛。”赤苇京治顿了顿,“也能来看我吗?”
第二回合他们就会回到主场馆,他想让川濑久夏多看看他的二传。
“明天……”她沉思片刻,“但是乌野和枭谷的比赛时间好像挨得挺近的,而且我们应该不能像今天这样速战速决了。”
赤苇京治讶然:“你们第二轮的对手是……”
“稻荷崎。”川濑久夏呢喃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校名。
而对赤苇京治而言,这个“最强挑战者”也万万算不上陌生。
脑海里浮现起去年IH四分之一决赛的那一战,宫侑堪称天才的二传技术又霸占了他的回忆。
“我们乌野的签运啊……”川濑久夏长叹一口气。
赤苇京治拍了拍少女的肩:“……我会给你们加油的,小夏。”
他不是木兔前辈和日向、影山那样的乐天派,就算安慰也不敢轻易说出那句“一定没问题”。
他知道川濑久夏内心深处也和自己一样。
-
正因为清楚稻荷崎的实力,川濑久夏才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不可置信。
在接连战胜青叶城西、白鸟泽两大劲敌之后,乌野竟然真的赢下了稻荷崎。
在去年IH上一战成名,夺得亚军的稻荷崎。
和打败白鸟泽那天如出一辙的惊叹充斥在她耳边,不远处的解说台上,“爆冷”一词被频频提及。
搂住早已腿软的谷地仁花,川濑久夏同乌野一起得胜而归,离开赛场。
鏖战三局,主力球员们早已筋疲力尽,日向翔阳却还像是感受不到累一样,从更衣室里急匆匆跑了出来。
“干什么去啊翔阳?”在门口等候的川濑久夏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关切道,“你不累吗?才比赛完,不要再跑啦。”
日向翔阳眼里盛着急迫:“可是小夏姐姐,我的毛巾好像落在比赛场地的椅子上了!”
“我回去帮你拿就是啦。”川濑久夏把汗涔涔的小蜜柑提溜回更衣室门口,“快休息吧,如果生病就得不偿失了。”
下一场比赛还没开始,日向翔阳的毛巾还正正放在赛场旁。
但出入口处都刚好走来一批新学校,川濑久夏只好绕至另外的小门。
走下楼梯,正当她还在琢磨该怎么回到另一角的乌野休息室时,几声模模糊糊的关西腔又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
这争吵……
川濑久夏扒着扶手往下看。
“是你们啊!”
宫双子“谁更菜”的争论瞬间被她这一声给打没了影。
北信介颇感讶异地朝上望去:“川濑?”
川濑久夏匆忙走下楼梯:“北前辈、侑、治、角名,好巧。”
稻荷崎另外的队员她在去年春高时也都见过,知道她现在是乌野的经理,他们朝她尴尬地点了点头。
“川濑,祝贺你们,留下来了。”北信介的笑容仍然和煦。
但他身后才争吵到一半的两位就没那么冷静,悄悄打量着宫侑和宫治那两双泫然欲泣的泪眼,川濑久夏连问话的底气都没那么足了。
“北前辈……”她低声问道,“侑他们……没事吧?”
“没关系。”北信介摆摆手,“小孩子太看重结果,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而已。”
任是再伤心也不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丢脸,宫侑硬生生把不断翻涌的复杂情绪憋了回去,全然不顾自己仍然颤抖的声线:“川濑!我……你……”
“白痴你还是把眼泪擦干净了再说话吧。”宫治毫不手软地给了他一掌,朝川濑久夏点头道,“川濑,不管怎样,恭喜你们。”
角名伦太郎似乎也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站在队伍最后,远远地向她笑着。
或许是楼梯间空气不流通,少年们灼热呼吸间带起的热浪让川濑久夏想起了那个京都的清晨。
在被阳光亲吻过的神社里,她也曾一笔一划地写下对这几个少年的祝福。
可即使能提前预知乌野会和稻荷崎分到同一个小组,她也是真的希望这群少年能够春高大捷。
而今,再以“胜者”的身份站在他们面前,川濑久夏不免生出了些许局促。
“川濑。”北信介读懂了她的担忧,走下一级台阶道,“可不可以单独和你说说话?就几分钟,应该不会耽误到你吧?”
瞥了一眼手里的毛巾,川濑久夏当即答应了下来。
走出楼梯间,北信介在观众席拐角停下。
“川濑,这是我们今年的最后一场比赛,我不会靠排球谋生,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打比赛了。”
数十排之远的球场上又开始了新一轮较量,把视线从白网、橙线、还有颜色各异的应援队上收回来,北信介露出失败之后第二个轻松的笑。
“一个小时、一天之后,这个赛场上又会出现很多和我一样止步于此的三年级,像阿侑那种生来就属于排球的人毕竟是少数,我们中的大部分都不会再从事和排球相关的工作。”
“但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记一辈子了,对吧?”川濑久夏也垂眸看着脚下的阵阵激昂。
北信介轻笑:“是啊,我很幸运。”
加入稻荷崎排球部很幸运,在兵库的夏天遇见你,也很幸运。
“川濑,以后你要是再来兵库,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他说,“奶奶现在还常常和我提起你呢,她也很想你。”
北信介没有告诉她今后他的人生又会走向何方,川濑久夏也就不再过问。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来麻烦你和奶奶的,北前辈。”
神祇终究会走向最需要他的地方。
而她又何其有幸,能成为北信介人生中某一颗划过的流星。
-
东京体育馆会见证无数次如同川濑久夏和北信介一样的分别,胜利的欢呼又将前赴后继地把眼泪淹没。
当排球最终从孤爪研磨脱力的手上因为汗水而打滑坠地的时候,川濑久夏的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她身旁叽叽喳喳了一整场比赛的木兔光太郎也不叫了,只有裁判的哨声响彻耳畔。
谷地仁花死死抓住川濑久夏的小臂,指向对面的计分屏。
“川濑……”
“嗯。”川濑久夏回抱住她,“我们又赢了,仁花。”
两队都太过熟悉彼此,漫长的拉锯战耗尽了在场十几个人的体力,除了永远活蹦乱跳的日向翔阳,吃过午饭,大家都找好位置开始午休,为下午的比赛养精蓄锐。
川濑久夏没有午休的习惯,赛场人声鼎沸,她也不可能睡得着。
从二楼散步回来,川濑久夏却被角落的两人叫住了。
“小夏!”黑尾铁朗朝她奋力挥着手,“过来一下可以吗?”
他和孤爪研磨坐在一个不起眼但也相对安静的角落,见川濑久夏走过来,窝在一旁的三花猫立即扯掉了耳机。
“我们很久没有三个人这样聊天了吧?”黑尾铁朗热情地帮她在地上垫好衣服,“上一次还是……小夏你被球砸中的时候?”
额角似乎又开始幻痛,川濑久夏笑了笑:“是啊,都有将近半年了。”
“半年……”黑尾铁朗陷入回忆,“暑假合宿那几天,乌野明明还赢不过我们呢。”
孤爪研磨倒不像幼驯染那样满心感怀,他把游戏机放回包里:“翔阳进步了很多,今天的比赛很有意思。”
“可能只有黑尾学长和翔阳可以把研磨你在排球上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吧。”川濑久夏撑着下巴说,“啊,我记得比赛结束的时候你好像还和翔阳约定了明年再见?”
“那个……再看情况吧。”孤爪研磨别过脸,“明年能不能进春高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黑尾铁朗长叹一声:“明年啊……”
作为和北信介一样的三年级,黑尾铁朗也同他所说的那样,无论遗憾与否都只能止步于此。
“黑尾学长……”川濑久夏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诶,小夏你可别伤心啊。”黑尾铁朗只怅惘了一秒便又恢复过来,“但是嘛,我也就只能到这里了,毕业后我应该会读国立大学,至于排球……应该不会走职业道路了吧。”
“黑尾学长不会再打排球了吗?”川濑久夏一时愣住。
北信介不走职业她能理解,但连那么优秀的副攻黑尾铁朗也……
“毕竟我的身高对于职业副攻手来说还是不够看嘛。”黑尾铁朗看着倒是完全释怀了,“总之,今年三月我就毕业啦。”
川濑久夏看起来还在为“毕业”一词难过,黑尾铁朗侧过头,沉静却风雨欲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夏,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黑尾学长了。”
“啊?”两双眼睛向他望了过来。
黑尾铁朗故意略过藏在川濑久夏身后的那双亮得惊人的金瞳,笑得狡黠。
“和研磨一样,叫我小黑吧。”
“可是……”少女还想说什么。
“因为毕业之后我就不再是你的学长了啊,从各方面来说,我都只是你的朋友了。”黑尾铁朗解释得头头是道。
川濑久夏本来也不是什么拘泥于繁复礼节的人,思量几秒后,她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说起来,春高还真是残酷啊……”川濑久夏斜斜地倚在墙上,“这两天我一直在送别前辈和朋友呢……一个小时前还在我面前笑着聊天的人,可能下一刻就开始流泪了。”
没人希望在这里看见泪水,尤其是从自己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工作人员开始清洁起眼前这片赛场,他只在这里经历过三场比赛,回忆却已经满到要靠眼泪排出来。
黑尾铁朗沉默良久。
“那希望,下午你不用再送别你的前辈们。”
当时她是怎样回答小黑的?
“当然了”、“我们会赢的”、“这还用说吗”……
川濑久夏记不清了。
但现在,身边人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告诉她,她所有的回答好像都已经提前失去了意义。
要来力(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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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107章 昨日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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