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及川彻的确和川濑久夏承诺了晚上会回公寓,但按习惯来说,他今晚应该要和岩泉一一起回爸妈家的。
高中三年,每次大赛结束,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总会回家休息。
及川宅那一片的氛围和环境在整个仙台市来说都是顶尖的,他常常和岩泉一走在门前那条大路上,一边拌嘴一边复盘白天比赛的表现。
等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各家门前的门铃就会被按响,及川彻会回到家人的怀抱,妈妈和爸爸就坐在摆满佳肴的饭桌上笑着看他,及川猛拉着他的衣袖要他讲比赛的趣事,却还是不肯叫他舅舅。
而今晚,这一切也确实发生了。
除了狼吞虎咽完两大碗拉面再溜回青城体育馆剧烈运动后他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及川彻在家人面前的表现没有任何不同。
似乎是被姐姐告知了这场比赛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及川猛甚至还纡尊降贵地叫了他一声小舅舅。
可是及川彻有至少一半的心思都不在这座宅子里。
下午在仙台体育馆和川濑久夏见的那一面太匆忙,他甚至都差点没听清她说的那句“我等你”。
而所谓“要回公寓”,也只不过是在和牛岛若利对峙完之后看见她头脑一热顺嘴跑出来的火车罢了。
他大可以给川濑久夏发消息说今晚爸妈家里有事回不来,她是绝对不会怪他的。
但是及川彻想见她,他保证,在川濑久夏说“我等你”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泪。
至少不能丢下他喜欢的女孩子独自哭泣吧,这也太不符合他校园男明星的作风了。
于是及川彻抓起隔壁的岩泉一当挡箭牌,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站起来开溜,仙台的深夜没有计程车,他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跑在路上。
进公寓大楼的时候,他胃里还没消化的拉面都差点吐出来。
今晚的电梯来得格外慢,在门外等了一个世纪过后,及川彻才如愿站进了轿厢。
他掏出手机,开始给川濑久夏发消息。
然而他话尾的表情还没挑选结束,电梯门就叮地一声开了。
也行,干脆直接给小夏打电话问她睡没睡吧。
下一秒,及川彻的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比川濑久夏的眼睛先看到的是她的一头长发,明明下午遇见她的时候还是扎起来的,此刻却凌乱地垂在他的队服外套上。
接着是已经被他刻入记忆深处的那股温柔淡香,像被阳光照耀的海水,及川彻总是喜欢在上西语课时猛嗅。
最后才是透过外套传进来的重量,川濑久夏就算再瘦也将近170,及川彻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他慌乱地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抵住墙壁站稳。
他呆滞地望向突然扑进怀里的人:“……小夏?”
怀里的鸟儿没应声。
腰上的束缚感越来越紧,及川彻脆弱的胃部暂时经不起这种折腾,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最终轻轻覆上少女不住颤抖的后背。
“你是哭了吗?”不敢惊扰她,及川彻把声音放得很柔,“小夏,我回来了呀,我在这儿呢。”
“我等了你好久……”川濑久夏的声音贴着他的锁骨传出来,浅薄的气息却足够让及川彻脸红一百遍。
再这样肌肤相贴下去迟早要出问题,及川彻单手搂住少女后腰,轻轻将她向臂弯一提,那张眼眶通红的脸才得以出现在他眼前。
“我说了会回来很晚的,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没进门吗?”他拭掉那些眼泪,“小夏,至少要先顾好自己呀。”
“你的眼睛也很红。”川濑久夏蹙了蹙眉,“你也哭了,对不起。”
及川彻不解:“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她抽泣着说,“但我就是觉得欠你一句抱歉,阿彻,比赛结束的时候我什么也来不及给你说,当时我一点也没想起你,对不起……”
及川彻的眼神随着她的话渐渐黯淡下去,片刻后,他长叹一口气,将川濑久夏主动搂进了怀里。
“你们赢了,你不应该高兴吗?想我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意思。”他蹭了蹭她发顶,“ 不过说起来,如果小飞雄知道了你刚刚这些话,我还真想看看他的反应。”
“你能不能别成天惦记影山了……”川濑久夏笑出了声。
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已经慢慢停下了哭泣,及川彻见好就收,又将两人的距离恢复正常。
“小夏,小飞雄未来两年之内的成长就要靠你透露给我啦。”他叉着腰臭屁地说,“作为他永远也赶不上的优秀学长,及川大人我就该去走我自己的路了,下一次和他隔网相见,应该就是在国际比赛上了吧。”
“那我一定会给影山原话带到。”
川濑久夏擦净挂在睫毛上的最后一滴泪水,朝他眨了眨眼。
“那么,亲爱的国际选手及川彻同学,今晚你愿意再上一节西语课吗?”
及川彻愣了愣,随即扬起了走出仙台体育馆以来第一个可以被称为喜悦的笑容:“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小夏老师!”
书房的台灯被川濑久夏调成了护眼模式,胆战心惊地把练习交上去,及川彻开始正大光明地凝视她侧脸。
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女握笔的手抖了抖,头也不抬地继续批改下去。
她的眼尾还染着丝丝红印,那是为他流泪过的证明。
在被她看穿眼角的泪迹时,及川彻的心音其实漏跳了一拍。
即使日后会收获数不尽的胜利和奖杯,此时的他也不过只是个小小二传手,出了宫城这块地,没有人再听说过及川彻这个名字,他们交口称赞的同龄人是牛岛若利、是木兔光太郎、是佐久早圣臣。
荣耀和掌声都与他无关,他的未来被藏在一亿多平方公里的太平洋下,而他的过往却仅仅囿于这个北纬三十八度的小城市里。
站在青城体育馆的灯光下时,及川彻没忍住眼泪。
但那时他还有队友们,他的泪水是喜忧参半的。
只有独自回到房间或者公寓,人声散去,悲伤才会隆重登场。
明明今晚的及川彻也做好了被前所未有的难过攻击的准备,但川濑久夏却先一步替他把眼泪流尽了。
【无论多晚我都会等着你。】
真希望此后的每一次失败你都能像今天一样等着我。
及川彻苦笑着想。
-
春高宫城县代表决赛的时间定在周末,及川彻不用去上学。
他也再没有了冒着被小岩打的风险踩点到青城排球部早训的烦恼,从今天开始,青叶城西的1号队服不再属于他。
但及川彻今天却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
他换上晨练的运动服,和过去两个月里一样敲响了对面那扇公寓门。
川濑久夏没让他等几分钟,开门时,她嘴里咬着发圈,正把长发高高拢起。
“今天我还是只和你一起跑到青叶城那边哦。”川濑久夏利落地系好高马尾,说。
她和及川彻当初约定的晨跑计划从秋季学期开学那天正式启动,将近两个月过去,虽然自己的体力也有明显了提升,但她显然还是十分厌恶长跑。
按照及川彻的习惯,他会在跑到青叶城后再沿着广濑川绕一大圈再去上学,而川濑久夏则看见青叶城的标志就收,绝不多跑一公里。
晨跑路上只要有她及川彻就足够幸福了,他连笑都来不及,更不会提出半点异议。
十月下旬正是仙台秋色最浓的时节,今天的阳光更是如有天赐,跑过西公园,两人的步调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广濑川边的红枫都开了,明亮的色彩绵延十几里,映着河对岸青叶山上更加绚烂的秋色,晨曦从那些橙黄或深红的缝隙里钻出来,丁达尔效应蔓延在他们周身。
和川濑久夏在一起的每一个季节都是限定版,趁她一心都扑在美景上,及川彻举起手机,把秋色和心上人都框在了镜头里。
直到快门的声音消失,川濑久夏才回头,若有所思地问:“阿彻,你今天下午什么安排?要来看决赛吗?”
及川彻撇了撇嘴:“看小飞雄和小牛若谁能打进全国吗?他们谁赢了我都不爽,不过如果能看见小牛若输掉比赛流泪的样子,那我还是愿意腾出这个时间的。”
“找我有事?”
忽地,一道令两人都浑身一颤的声线横插进来,顿了顿:“及川。”
又走近几步,牛岛若利波澜不惊的语调出现了裂痕:“还有川濑?早上好。”
昨天下午他的大言不惭还记忆犹新,及川彻现在听不得牛岛若利一点声音,他抱胸斜睨着来人:“早上不好,小、牛、若。”
眼看着牛岛若利又要对着及川彻把眉毛皱起来,川濑久夏忙出言制止:“牛岛前辈,你也在晨跑?”
“嗯,是习惯。”牛岛若利的注意力轻易便被她引了过来,“昨天没来得及和你说话,我都不知道你还是乌野的经理,我很惊喜。”
和牛岛若利也算勉强认识了四年,及川彻还以为他说话的语气就只能那么欠揍,如今乍一听,这家伙的声音简直夹上天了。
偏偏他拼命夹的对象还是川濑久夏,及川彻眼睛里的火简直能把牛岛若利烫穿。
然而牛岛若利自岿然不动,仍一心盯着川濑久夏:“下午的决赛结束之后,你能……”
“她不能!”及川彻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牛若你怎么还能那么自信白鸟泽会赢啊?还有我之前晨跑的时候怎么没在这条路上看见你呢?别来打扰我和小夏跑步好吗!”
牛岛若利已经同及川彻论述过不下十次白鸟泽的输赢与否,显然,他的另半截话更加让他在意。
“川濑,原来你和及川是这种熟到可以一起晨跑的邻居。”牛岛若利的视线仍然钉在川濑久夏身上,他点了点头,“实话说,我没想到。”
什么想没想到的?
及川彻现在真的觉得牛岛若利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话里话外这股该死的家人感是怎么回事?他来查小夏的岗吗?他有什么资格查岗?他们很熟吗?怎么他从没听小夏主动提起过这家伙呢?不熟能不能别装熟?
及川彻现在极其火大。
怒火一股股往头顶窜,他上前一步,指着牛岛若利就要把心里那些问号全部输出一通。
川濑久夏见状,立即一把扯过及川彻,安抚性地按了按少年手心。
“那就先这样吧牛岛前辈,我们还是直接在市体育馆见比较好。”害怕事态加重,她拽起及川彻就往公寓的方向跑,“早上好,再见!”
莫名惹得及川彻脸红脖子粗,牛岛若利完全不明白个中缘由。
他抬眸,朝川濑久夏渐渐变小的影子望去。
“对了!还有——你瞧好了牛岛前辈——决赛胜利的——队伍一定会是——乌野!”
岸边有风吹来,她的声音夹在簌簌作响的枫叶林里,不甚清晰。
离牛岛若利最近的那几株红枫树上,数十片叶子打着旋,悠悠飘下来。
落叶如雨遍布河谷,可这漫山遍野的红枫里,却偏偏飘来了一片银杏叶。
牛岛若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那抹唯一的金黄。
牛岛:呼吸
及川:惹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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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去日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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