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年,狄安娜将蒙特里沃将军介绍给好朋友朗热公爵夫人认识,他们发生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她总是用一种口气对好朋友安东奈特说:“亲爱的,你对他的眼神、口气……有时候就好像要丧失掉自我那样。”朗热公爵夫人矜持而高傲地否认了这点,然后说:“亲爱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为男人丧失自我。”
这段时间,狄安娜和自己很青睐的政治家——费利克斯·德·旺德奈斯成了朋友,他们始终关系友好,对她,他始终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狄安娜觉得这个朋友很有政治智慧,他后来果然平步青云。狄安娜参加鲍赛昂夫人、朗热公爵夫人的聚会,她自己办聚会,所有的人都艳羡地望着她,她们这一帮人始终受到那些外省妇女和新兴贵族的崇敬,也始终是好朋友,她们以为这帮“小山头”拥有一切,呼风唤雨,只用享受众人的嫉妒即可,实际并非如此,在巴黎做社交王后,非得有战士那样的身体不可。
至少到1833年前,狄安娜从来没有品尝过饱的滋味,她常常和埃斯巴侯爵夫人、朗热公爵夫人探讨怎样的生活才能维持美并且更进一步,她们用冷水洗澡,睡马鬃做的床垫,枕头需得是摩洛哥皮的才能不损害头发,她们不得不每天穿着革命时期一度消失,现在又风靡起来的塑身衣,和腰带一起只为紧紧地勾勒纤细的腹部曲线以及丰满的胸部,还有那些光闪硬挺,几乎如铠甲一般的裙撑和内衬裙,以及最外面那镶金嵌珠,缀满鲜花的华丽罩裙,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的晚会里,每刻钟都会送来茶饮,半夜时的夜宵与酒她们几乎一口不动,为了保持纤细,几乎不进食,除了减肥茶和不易消化,只为有饱腹感的糕点。每天都要排满的行程,几乎没有一分钟是为自己的。这是所有巴黎王后必须要坚持的,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年轻女子刚在上流社会登场时常常面如桃李,三年后就憔悴不堪,几乎无需惊讶,她们都过着只有战士的身体才能度过的那种生活。这样的生活与其说是肤浅,不如说是严格,只有强大的身体和健壮的灵魂才能从中生存。
1819年,她参加鲍赛昂夫人的舞会,各家的舞会。鲍赛昂夫人的情人阿瞿达-潘托侯爵背弃了她,要与罗什菲德家的长女结婚。鲍赛昂夫人痛苦不已,离开了巴黎,狄安娜始终对自己的朋友有着某种忠诚与正义感,于是惊天的丑闻爆发了,德·阿瞿达-潘托侯爵和罗什菲德小姐结婚后,她蓄意接近阿瞿达-潘托侯爵,勾引他,他们甜蜜地谈起了恋爱,这点最终被他妻子发现了,使得他与他妻子闹翻了,这是狄安娜为友人的复仇。这个圈子内部的丑闻使得玛赛的目光重新转向了这个成长的女人,惊天的复仇却再次上演在蒙特里沃身上。
1820年,蒙特里沃将军背弃了朗热公爵夫人,朗热公爵夫人同样出走,离开了巴黎,狄安娜为友人的遭遇愤愤不平,她再次和蒙特里沃将军谈起恋爱,并且将玛赛教给她的一切付诸实践——像狗一样遗弃了他。受到了伤害的男人只能既无奈又绝望地恳求她回转心意,她只是冷酷地说:“想想你是怎么对待安东奈特的,你是多么无情的人,我非常后悔是我将你介绍给安东奈特。”那时是安德烈·谢尼埃潮肆行,她勾引这两个背叛了好友的人时,舌尖曾吐出过多少甜蜜的句子啊,多少迷人的阿方斯·拉马丁啊!现在却冷酷得像一尊神龛。
蒙特里沃、阿瞿达-潘托和玛赛的关系都非常好,他们是一个小圈子里关系紧密的风流子弟,人们以为他们只是在寻欢作乐,什么马克西姆·德·特拉伊、龙克罗尔、德·玛赛,就是整个巴黎最风流的那些名字,后来这帮出名放肆的男人谋划着一个更宏大的事件,结成了更牢固的联盟——推翻保王党。
他们私下里向玛赛倾诉了狄安娜的“报复”,玛赛哈哈大笑:“你们输给了我的学生了,这是我教出来的。现在她居然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我本来以为你们也是精明的人,却能栽倒在她的脚底吗?”
“你相信吗,玛赛?如果是你现在去,也会拜倒在她脚下,她再也不是你的那个单纯的洋娃娃,她懂得一切诱惑人的道理,并且远远胜过你,你也绝不可能抵抗。你明明知道那可能是个骗局,却只能输掉。”阿瞿达-潘托这么说。
玛赛则一指自己:“我吗?”
“不要太自信,玛赛,狄安娜就是有那种魔力,也许你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还很年轻,一无所知,可她现在已经成长完毕。”阿瞿达-潘托才说完,蒙特里沃就用手指敲着桌子说:“她最后以一种平静又微笑的态度,丢弃了我,并且对我说:‘你清楚吗,阿尔芒,最可恶的并不是你,我深深知晓,如果不是龙克罗尔和亨利在后面出谋划策,你也不至于把安东奈特踏碎。’”
玛赛惊喜地说:“她这么说吗?”于是打定主意:“我要重新追求她。这一棒,我要替你们打回来。”
蒙特里沃默然不语,而阿瞿达-潘托则说:“恐怕事与愿违。”
玛赛重新开始追求这位大名鼎鼎的摩弗里纽斯公爵夫人,她态度非常友好亲切,丝毫不见当初分手时的悲痛,态度如此像朋友的相处,当他想要更近一步时,她却无情地飨以闭门羹。她忙着享用龙克罗尔侯爵的两个儿子,小龙克罗尔侯爵兄弟,她一直挺喜欢这对弟兄,后来在1832年霍乱大流行,他们丧命的时候,她还感叹了一声,他们两个年轻漂亮的画像,后来也在她那本《错误行为汇编》里。她和玛赛像个朋友一样相处,可以友好地对话,交谈,但是她始终不再回头和他继续发展爱情,他有些沮丧,这个时候,他和但斐纳·德·纽沁根分手了,一边追求着有钱的外国人加拉蒂奥讷公主,一边细致入微地观察着狄安娜。她召开盛大的舞会,担任着辉煌的时装王后,和富有的加拉蒂奥讷亲王恋爱,那些初出社交的年轻小姐都以参加她的舞会为荣,年轻俊美的男子若是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则是喜不自胜。
少年以来,玛赛想要的女人,全部到手了,他年轻又富有财产,女人都为他发狂。这是第一次有这么一个女人对他熟视无睹。他和马克西姆对女人的态度都是轻蔑,把女人当不听话的孩子。然而1821年,狄安娜和马克西姆·德·特拉伊开始恋爱,大家纷纷猜测鹿死谁手,他们简直活生生上演着一出现代巴黎的《危险关系》。
马克西姆是他们这个社会最有名气的花花公子之一,他的本领就是能吃、能喝、能/嫖、能赌,每个女人都为他发疯,他每年都要花十万法郎左右,可是谁都没有看见过他持有一片房产或是息票,玛赛深刻地理解自己的朋友,理解他的所有长处与优势,后来他扶持马克西姆,交付他一些秘密使命,重用了他。对于马克西姆而言,玛赛是唯一理解他的朋友,玛赛死后,他也变得寂寞无比。但对于女人,马克西姆就像他家族上那只狮头、羊身、龙尾的金黄色怪兽一样,所有靠近的女人,都被那怪兽口中的火焰吞噬了。他挥霍干净了荷兰美女的千万财产,让德·雷斯托太太负债累累,人们说,他一生挥霍的金钱超过法国四个苦役犯同一时期中偷盗的数目,人们总结,哪个女人靠近他就要遭殃,因为他善于花女人的钱,并且花得一干二净。
而狄安娜在这方面和马克西姆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后来有名的作家爱弥尔·勃龙代总结她的挥霍程度,说:“漂亮的狄安娜属于那种败家精,她们不要人家花费一文钱,可是人家都愿意为她花费千百万法郎。”她耗光了无数人的家产,虽然她家于克塞尔和卡迪央的姓氏太显赫,不允许她要一分钱,可事实上就是她不明缘由挥霍了天价数字。玛赛细致地观察过她,他理解狄安娜,哪怕是整个月球的财产她都能一瞬间花光,怎么花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不出多久,她的经济一定会崩溃,步入出卖祖产的地步。他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到了1827年,狄安娜就不得不出卖了祖传的昂济的城堡,那城堡五百年来都属于于克塞尔。
她和马克西姆的恋爱,周围熟悉他们的朋友都在暗暗地下注,究竟是瓦尔蒙情场无敌手,还是梅特伊夫人技高一筹呢?这对危险的情侣在布洛涅森林相会,在剧院、歌剧院和赌场都能看到他们享受的身影,金钱像流水一样从他们的行踪里逝去,两位的亲友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谁先提出分手,这就意味着谁成了输家。一年过去,1822年,马克西姆面带沮丧地回来玛赛身边,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没有讨着一点好。”花花公子马克西姆当然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尊严,这一年,他硬是咬着牙不肯吐露到底谁吃了亏,谁挥霍了谁的钱。其实玛赛看他这个样子,早已觑见一部分真相,只是笑而不语,并不戳破。到了狄安娜把他甩开的时候,马克西姆终于肯吐露实情,玛赛哈哈大笑,心里却很不悦朋友都做了她的入幕之宾,她却不肯再度敞开怀抱,他对马克西姆说:“也有你在女人手里栽跟头的一天吗?怎么回事?”
马克西姆说:“面对这样的女人,你只能输啊!如果再不收手,我马克西姆·德·特拉伊要头一遭破产在女人手里,而不是女人破产在我手里了。你不知道她花钱那个样子……简直是在和男人比赛,拼了命地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
于是,玛赛怀着越来越好奇和兴味的眼光注视着狄安娜,她到底是以怎么样一种素质击败了马克西姆这位浪荡公子?他更热烈地追求她,想再次做她的入幕之宾。
1822年,她的亲戚主教代理官德·帕米埃将年轻俊美的外省贵族维克蒂尼安·德·埃斯格里尼翁介绍给了这位当世最可爱、最轻佻的公爵夫人。埃斯格里尼翁的姓氏过去很响亮,也许再往上溯一些,和于克塞尔、摩弗里纽斯、纳瓦兰等家族都有姻亲,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纯看高贵血统的年代了。有着这样的血统,这个年轻人又有着美的天赋特权——完美无缺的鹅蛋脸,埃斯格里尼翁家族的金灰色头发和亮晶晶的蓝眼睛。狄安娜一认识他,便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她打扮得像个天使,穿着白色的袍子,像个小姑娘似的系条腰带,带着凛然如圣母般不可侵/犯的目光,使得拉斯蒂涅和玛赛陷入嫉妒,维克蒂尼安也强烈地爱上了这位洁白、优雅的天使。1822到1823年间,这对甜蜜的情侣的身影出现在任何交际场所、舞会和戏院中,她没有去过酒馆,维克蒂尼安便在牡蛎岩饭店为她组织了有趣的宴会,邀请了全体可爱的浪子,他们在多艺剧院、狂欢集会、滑稽歌舞剧院、圣马丁门剧院、化妆舞会以及赌场出入,不管在哪里,他都崇拜她崇拜得五体投地,无论何时她都是一个不染庸俗的天使,为了这位天使享受人世间所有的欢乐,他不惜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没有过多久,维克蒂尼安就出落到必须出卖灵魂的程度了,他经济陷入了崩溃,账单像雨点一样落到他的住处里,为此他东奔西走借钱,引他进入花花公子之路的德·玛赛却毫不吝啬地取出两万法郎给维克蒂尼安,他说:“给你,这是保住这些钱不让它们输掉的最好办法,我今天双倍地高兴,因为这笔钱是我昨天刚从我可敬的老爷子杜德莱爵士那里赢来的。”这慷慨的举动使维克蒂尼安感动到了极点,他认为这是不折不扣的友谊之举,他根本没有拿这笔钱去付账单,却拿去吃喝玩乐。
玛赛用难以形容的愉快心情,眼看着维克蒂尼安“沉沦”下去,他很高兴地表面上用尽友谊上的甜言蜜语,实际上尽全力用臂膀压在他的肩膀上,使他尽快沉没到底,因为狄安娜对他飨以闭门羹,对维克蒂尼安却到处夸耀,所以他心怀妒忌。他对维克蒂尼安的心情就像波吕斐摩斯对情敌阿喀斯那样,只想要推下岩石,将阿喀斯压死。这段恋情没能持续太久,到了1824年,维克蒂尼安和公证人振兴埃斯格里尼翁家的幻想破灭了,由于欠了十二万法郎的债,维克蒂尼安甚至被关进了圣佩拉日。出于高尚与慷慨,狄安娜求见王上,路易十八给了她十万法郎,她借了费利克斯·德·旺德奈斯的护照,他那时是内阁审议员兼任国王私人秘书,男扮女装,前去拯救了维克蒂尼安。埃斯格里尼翁仍旧做着门当户对婚姻来振兴家庭的美梦。她给了阿尔芒德小姐毒药,清楚地告诉他们:“贵族阶级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了贵族阶级的一点残余。拿破仑的《民法》已经消灭了贵族的称号,正如大炮摧毁了封建社会一样。只要他们有钱,他们就比贵族更贵族。维克蒂尼安,你爱娶谁就娶谁,你给你的妻子加上一个贵族封号,这就是法兰西贵族所保留下来的最切实的权利。德·塔莱朗先生不是娶了格朗特夫人而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地位吗?请你们记住,路易十四还娶了斯卡龙的寡妇呢!”①她离去的时候,德·瓦卢瓦骑士流下了伺候女性最后两滴钦佩的眼泪,他感叹她多么像他的毕生挚爱,那位小巧玲珑的匈牙利公主:“她真像戈里扎公主!”
维克蒂尼安失却了她的爱,最后不得不娶以前家族远看不上的杜·克鲁瓦谢的侄女,那就是这段恋情的结局。由于卡缪索夫人协助了她,狄安娜提拔卡缪索到巴黎当审判官,这是法官中最受人艳羡的位置。同一年,吕西安闯进了她的社交界,她强烈地被他吸引,她感觉到他比之前任何一个人都要美,比玛赛、维克蒂尼安、马克西姆,比任何人都要美,那优雅的姿态,古典美的脸庞,希腊式的前额,温柔而多情的眼睛,他有着如此美丽的长相,昔日人们都说玛赛是最美丽的男子,玛赛确实那样漂亮,他有一种女性化的阴柔美,可他目光炯炯,冷峻严厉,像虎眼那样野性十足,令人又爱又怕,然而吕西安不同,他没有女人依恋的那种强势与力量,所有女人都想疼爱他,抢夺他。有两年,狄安娜疯狂地爱着吕西安,叫于克塞尔老公爵夫人为吕西安说项,将他带到葛朗利厄公爵夫人的沙龙里来,而于克塞尔老公爵夫人一向是这个沙龙里的权威,在法国布道牧师会和巴黎大主教的帮助下,吕西安取回了家徽,终于被接纳了。德·雷托雷公爵和德·埃斯巴骑士醋海翻天,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周期性地撺掇葛朗利厄公爵讨厌他。
玛赛也是在这个时候惊人地发现,德·埃斯巴侯爵夫人的小叔子,这位深不可测的人物居然爱着狄安娜,人们都说埃斯巴夫人聪明过人,冷酷无情,其实她的一半智谋是从埃斯巴骑士这儿来的。当埃斯巴夫人和狄安娜争夺着寿命不长的时装王后,保持着亦敌亦友的关系时,他竟然默默地爱着狄安娜。②
①这是《古物陈列室》中狄安娜帅气的原话。
②证据见《烟花女荣辱记》和《卡迪央王妃的秘密》。虽不见于《错误行为汇编》,但埃斯巴骑士显然暗恋狄安娜。他虽然是个暗角,但爱她这一点很确实。两个重要的场合埃斯巴骑士都在,第一,在《烟花女荣辱记》中,因为狄安娜喜欢吕西安,“德·雷托雷公爵,德·埃斯巴骑士,还有其他几个人,妒忌吕西安”,如果只是帮埃斯巴夫人报复,是没有必要用“妒忌”这个词的。第二,在《卡迪央王妃的秘密》中,埃斯巴夫人组织狄安娜所有的情人到场,阿泰兹看到的宾客里赫然有埃斯巴骑士,后面又说“据说,所有同席的宾客都曾经受过她的宠爱”。总之我从这两个点又美美地磕到狄安娜和埃斯巴骑士了,可惜埃斯巴骑士出场不多,对于他的性格和形象很难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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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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