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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难捱雪夜

众人回到邓宅,虞湫命人将东侧角楼一层收拾好,用屏风隔出内外两间给郭嘉和二位姑娘。虞湫见天色昏暗,命人搬来灯台,点起烛火给邓结照明用。

邓结趁着众人整理角楼的功夫交代阿福去后厨准备蛋清,熬制甘草豆汤、煮米水,又写了份硫磺蜜水的调制方子交给婢女,让她多誊几份,去跟邓昭调些硫矿一起送各家医馆,并嘱咐:“一定要说这是于吉仙师和华神医的方子”。

待三人被安置下榻后,邓结跪坐柳娘身边,解开她的衣服,手指轻轻触碰伤口边缘,柳娘不敢叫唤,疼得她冷汗直冒。

邓结柔声道:“我尽量轻点,你且忍一忍。”她将细麻布浸入温水中,拧干后沿着伤口缓缓擦拭。

柳娘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死死攥住被褥。可是比起身上的伤,她心里更难过自己竟成了这场混乱的源头。原想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可是当她看见邓结神情专注地给她处理伤口时,她的泪水还是从眼眶中滚落出来:“邓姑娘……徐闳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走漏的消息……”

邓结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要这么说。他故意激你的。”她取过调配的创药,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徐闳早有计划,就算没有你,他也是要动手的。再说也是我先告诉你的呀,要怪也应该先怪我,对不对?”

柳娘抿着嘴唇颤抖,不住地摇头。邓结冲她微笑,拿来细麻布开始包扎,待层层缠绕完毕,为她打好结,她终于松一口气,看着柳娘眼神里愧疚混着担心与害怕,她又拧过一把温水替她擦擦脸:“好了,不想这些了。你先养好伤,一会我让人给你送解毒汤来,这样你的金毒也会慢慢消解的。”

柳娘噙着泪缓缓点头,目送她起身,朝旁边榻的阿巧走去。

邓结查过阿巧,还好郭嘉及时给她系好面罩,中毒尚浅,只是右手被火烧焦了皮,在肉长全前定是不能织布了。

阿巧醒后,眼神呆滞,只愣愣地盯着烛火看,不愿言语,任由邓结给她剜去焦肉,敷上药膏,竟没一声叫唤。婢女端来汤药喂她服下,邓结担心郭嘉,便先宽慰她道:“你的症状不算重,我先去看看先生,回头再帮你施灸,这样可以把毒清得更快些。”阿巧仍无反应,随婢女摆弄躺下。

邓昭和虞湫在郭嘉身边守着,符骁则独自在墙边蹲着。

邓昭看郭嘉脸色铁青,邓结却在内室迟迟不出来,眉头紧锁,“要不要去医馆请医师过来,阿结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虞湫摇头:“现在医馆肯定早就人满为患,若非家里还有阿结,他们三个怕是连碗药都等不到。”

邓昭瞥见符骁,回头嫌弃道:“你怎么还在这?你可以回去了。”

符骁立刻站起来,却探头指了指天:“这个时辰,城门肯定已经关了!”

邓昭两眉一横,“那你去客舍住,”说着就从袖子里出掏钱袋,朝他扔去,“钱我出。”

符骁刚接到就抛了回去:“城里不是宵禁吗,我可不敢上街。我在这休息就行!不用大哥破费。”

邓昭冷哼一声:“这哪有地方给你休息。你还是赶紧走罢!”邓昭刚想起身赶他,郭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邓昭与虞湫赶紧聚去看,邓昭端来铜盂,虞湫递过棉布。

这会邓结刚处理完阿巧,从内室转出,看见郭嘉咳出带血泡沫,急呼阿福将蛋清端来,邓昭扶着郭嘉捏开他下巴灌下,给他催吐。

激烈的呕吐让郭嘉感觉喉咙更加疼痛,灼烧感占据他的大脑,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邓结给他缓缓渡入温蜜水,再喂进甘草豆汤。比起中毒,恐怕郭嘉更严重的是喉咙与肺经受损。

虽然虞湫命人在两个隔间都燃起炭火,可毕竟一层通风,丝丝凉气透过格门从缝隙钻入。郭嘉紧闭双目僵僵地躺着,邓结一再把脉确认,额角不禁挂下汗来。她兀的全身一震,探手在郭嘉额头和脖颈确认,转头对邓昭道:“他、他开始失温了!得转更暖和的地方!”

邓昭往榻边一蹲,虞湫急呼符骁过来帮忙。他们把郭嘉扶上邓昭的背,邓结给郭嘉披上被褥,虞湫和邓结在邓昭一左一右扶着被子,就往主楼奔去。途中虞湫招呼婢子去把郭嘉房里炭火都燃上,窗门封好。

邓结给他掖上两层被子,脚边放置铜炉,喊来婢子在边上守着,自己下楼去调配药草。

虞湫陪她下楼时,见她走楼梯都不稳,将她扶住:“要不你先歇歇,奉孝这边我同你阿兄看着。”

邓结颤抖着擦着鬓间细汗,两眼微红地回看虞湫:“我不是累,我是怕……”

虞湫也是头回见着邓结这般无助,将她轻轻抱住,抚摸她背:“莫怕,莫怕。奉孝吉人天相,必有福报。你把病情告诉我,阿嫂也派人去各医馆寻问方子,你自己也在家慢慢研究,我们定有收获。”

邓结点头,滚下泪珠。

邓昭回到角楼,见符骁仍蹲墙边,将他扶起:“我让人收拾下二层,你今夜就睡楼上罢,明日天一亮就走。”

符骁往后退一步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躺这就行!”他指了指郭嘉躺过的卧榻。

邓昭瞪他一眼,指着他低声狠狠道:“你耍什么心思呢,里面两个姑娘躺着,你跟她们住一间?”

符骁大惊,连连摆手:“在大哥家我哪敢起那心思,你还不得一刀砍了我!正好我看你们府里也缺人,今晚我帮大哥看着点,有事我再叫人,好歹也当个助力。”

邓昭心一沉,想想也不无道理,今晚注定安生不得,家仆们怕是都得轮流休息才能顶得上,便缓缓点头,再三嘱咐:“若敢有半分冒犯,我保你走不出这门!”

符骁连连拱手点头。

绣坊地窖内,刘兰芝扒着地窖入口听:“好像没动静了。”

焦仲卿放下手里染血的帛布,踉跄着上前与刘兰芝一起往外推隔板,却传来重物摩擦的闷响。

二人惊慌地对视一眼,又一起使劲,隔板只微微弹动。

“定是那些织机货架压下来了!”刘兰芝着急地喊道。焦仲卿不愿放弃地继续努力,隔板依旧岿然不动。

地窖狭小到两人没有去搜寻的价值,阴冷的潮气渗人心骨。刘兰芝被冻得发抖,她将原定要给陆府裁衣的布料拆开裹在身上,见焦仲卿徒劳使劲,还牵着他头上的伤嘶嘶作痛,安抚他省些力气先休息。焦仲卿停下动作也感到自己的牙在不住打颤,刘兰芝挨近他,掀开布料将他一起裹进来。

焦仲卿心头一颤,将刘兰芝搂进怀里,“刘、刘姑娘……在下失礼了……”

刘兰芝两眼一热,她都不知道二人还能不能挨过今晚,也不顾什么授受不亲,转身迎上他的怀抱,“呆子、连东家都知道你我二人的心意,你还装什么傻……”

焦仲卿紧了紧手臂,“若能出去……兰芝可愿嫁我?”怀中的姑娘没有答话,只将脸更深地埋进去,点了点头。

邓结一再看过阿巧和柳娘,这才宽心带着医卷和药囊回到郭嘉房间。虽说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名声有碍,眼下哪有比看护他性命重要,郭嘉咳得厉害,她须尝试不同药方。

郭嘉脑袋昏沉,朦胧中只知道邓结哄着他喝了一方又一方,到头来却咳吐了一遍又一遍。

邓结被吐得心碎,依旧挺着精神写明药方、记好医案,继续查卷,越查心越凉,终不觉双眼垂泪。

“阿结。”门被轻轻叩开,竟是邓母端着漆盘缓步进来。

“阿母?”邓结赶紧擦拭脸颊,起身相迎,“这么晚,阿母怎么还没睡?”

邓母将盘中鸡汤递给她,“我听着奉孝咳那么久,料想你定然还陪着,便过来瞧瞧。”

邓结神色黯然,将鸡汤轻放在案上,重重叹气:“试了好些方子,总不见效,平白害他又吐了许多。”

邓母拾起汤勺将鸡汤喂给邓结:“结儿担忧他人,阿母担忧你。”

邓结鼻子一酸,咪了一口,扑进邓母怀里,闷声哼唧了一声“娘……”

邓母的手在女儿发间微微一顿,这声闷着鼻音的“娘”字,恍然将她带回新野老屋的雪夜。彼时邓结才十一岁,父兄相继离家,母女俩蜷在的屋里的茅草中,小丫头也是这样窝在她怀里喊“娘”。

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黄巾乱起时,夫君被征入伍,一去不返;邓昭刚及弱冠,她便硬着心肠将儿子打发到南边寻生计,生怕他步夫君后尘战死沙场。

乡邻夸她才学过人,可女子之身终究难换斗米。最艰难时,她典当了陪嫁的首饰,就为换母女二人半月口粮。

怀中的人儿传来细微的颤抖,邓母低头望去,女儿乌发间竟也能分出一根银丝。是了,那个会窝在她撒娇的丫头,如今也会为旁人熬红双眼。

五年前邓昭带着新妇接母女二人来庐江,她们的日子这才改换了天日。虞湫那孩子多伶俐,给母女二人打点妥帖,家中装点精致,用度一概不问,投她们所好满足各种需求,邓结自然也同这位阿嫂日渐亲密,甚至为她的心悸立志学医。

她看在眼里,既欣慰又怅然,孩子们有了新天地,那个会拽着她袖子哭鼻子的小丫头,渐渐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不知何时也随兄长改唤自己叫“阿母”,这会的一声“娘”,终是卸下了她的坚强。

“结儿莫忧,《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奉孝这般灵慧之人,此刻的劫难,未必不是上天的磨砺。”邓母轻轻抚摸她的背宽慰着,“药石之功,原就像春泥护花,见效于无声,可急不得。医人者,自己不能先垮了,身子不能垮,心气更不能。”

邓结抬头眼泪婆娑,红着鼻子狠狠点头,端起鸡汤喝了个精光。

“你自己也好生休息。”邓母出门前又再叮嘱了一句。邓结点头,将母亲身上的外袍拢了拢,“娘也是,早些歇息罢,我再试完这副药。”

这会角楼方向突然传来叫喊声,惊得二人出廊张望。

却看有一名小厮同一名婢女赶去,屋内亮起灯火,格门上映出一团黑影,看不清是什么动作,但见挣扎摇晃得厉害。

楼上也传来邓昭急切的脚步,大喊:“出什么事了?”

那边婢女快步跑出,大声叫:“不好了,阿巧姑娘疯了!她要杀柳娘!”

众人闻言皆惊,邓昭披起外袍急匆匆下楼,在楼梯撞见也想赶去的邓母二人,拦住她们:“阿母回房,我会处理。阿结去守着奉孝,也别出来了!”说罢往角楼赶去。

这会虞湫也披着裘衣下来,扶过邓母:“是了是了,那边我二人去,大本营还需母亲守着,惊醒了鸣儿还得人哄呢!”

邓母上楼后,邓结一想到柳娘若是伤上加伤,自己还是得去,关好郭嘉的房门,随兄嫂奔去角楼。

邓昭赶到时,符骁正夺过阿巧手里的烛台往地上砸:“疯婆娘,你在做甚!”

却见阿巧红着双眼、额爆青筋,指着榻上头破血流的柳娘怒吼:“都是这个娼妇多嘴!要不是她把毒金之事传出去,怎会有今日之祸?”她仍想冲去,被符骁一把按在地上,小厮被吓得发抖,见邓昭进来了,扯过案上的麻布胡乱按在柳娘伤口,疼得柳娘喊出声。

邓结冲进来接过小厮手里的布,吩咐了几声,立刻着手给柳娘处理新伤。柳娘呻吟着不住流泪,邓结一边止血一边替她拭泪。

阿巧躺在地上仍然嘶吼,邓昭将阿巧双手箍住,示意符骁将她先带出去。两人将阿巧抱至外室榻上,虞湫连忙迎上安抚:“今日之乱非柳娘之祸,那徐闳早有谋划,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到处点燃毒金。就算不是柳娘,他也会找机会煽动大家的。”

阿巧却梗着脖子大喊:“可我三个月的工钱呢?他们把我的金券都扔进去烧了,我这三个月就白干了,过年家中也没有粮了……更别说……”她颤抖着抬起双手看,“我的手……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织布了……以后我可怎么过活啊!”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虞湫看了邓昭一眼,从腕子上取下一只金镯塞在她手里,“这个、权当邓家补你的工钱、医药费,来年养好伤,若仍不能织布,便来这找我,我给你安排个宅子里不累手的差事,你看如何?”

阿巧不可置信地看着虞湫,又回头看了眼邓昭,自己拿性命所拼之事,在他们看来竟能如此轻易化解,既不平身世有别,又顿感觉自己像个泼妇可笑,她一边流泪一边大笑,攥着金镯不再言语。

虞湫见她这般,便着婢子带她去二层安顿,莫再扰了柳娘休养。

这厢刚把角楼的事安顿好,邓昭三人脚还没跨出门,就听闻门房跑来通报:“东家!门外官兵带着焦仲卿的母亲寻人来了!”

虞湫扶着心头两脚一软,邓昭吓得赶紧接住,交给邓结:“你俩可别倒下了!阿结,赶紧带静渊回去休息,这边交给我。”

屋外风雪大作,邓昭先前跑得急,都没注意到地上已经积满雪。

街上出乱子后,焦母在家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家,撵着后夫同小女儿去邻舍询问许久,才有人告诉他们好像在刘氏绣坊附近看到过。后夫见雪大不愿再去,焦母只好自己趁夜偷偷去寻,结果被巡逻的官兵逮个正着,这才向他求助。

邓昭随官兵和焦仲卿的母亲往东市赶,路上询问官兵火情都可处理好了。

那官兵告诉他,得亏这雪将烟压下去,拆除的民宅也不算多,总算也还在可控范围内。徐闳的尸体也找到了,吴氏米肆的伙计指认他是吴硕背后的东家,在他身上还搜到了袁术和惠衢给他的压印。

官兵又挨近他,低声道:“府君说,让我顺道跟邓君说一声,明日有事相商,请邓君辰时去府上一趟。”

邓昭心里默叹一口气,这事可算有个着落了。这官兵言辞如此客气,想必是府君想让他出资担些损失。正好自己这边拿铁换粮的计划也得与他知道,倒换符传,便向官兵拱手领命。

三人赶到绣坊,官兵举着火把,只见门户大开,一地狼籍,织机货架稀碎在地,被扯烂的零碎布头到处散落。焦母大喊:“仲卿!仲卿!”

邓昭内外巡视一圈,想起这里应当有个地窖,这会正被木架压得紧,喊来官兵过来帮忙。

待地窖隔板被抬起,但见焦仲卿刘兰芝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发眉结霜,尚有一丝白气。

焦母大喊着儿子名字,邓昭拦她在外,同官兵将两人抬出地窖。官兵寻来更夫一起帮忙,更夫将一辆辎车推来,把冻僵的两人送回焦仲卿的家。

虽然不情愿,但焦母终究应下将刘兰芝留家中休养。

邓昭回到卧房时,虞湫已经睡下了。他褪去尚带寒气的外袍,在炭盆前独坐烘手。

这几天当真磨人,原想过个安生年节,竟扯出这么多事端。明日府君那边如何谋划,自己还需心里做个计较,得想个法子,不能平白亏损了自家太多。

火焰聘聘袅袅,此刻盯着火焰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二层郭嘉房里,邓结也冲着烛火愣神。最后一帖药倒是没吐,可有没有效果谁都不知道。再说药效一时也难以见效,自己又无半分睡意,只好靠在案上撑着脸,便这么傻傻等着。

烛火的光叠着郭嘉侧卧的身影,她再次想起前日他那气势恢宏、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却紧闭双眼,死死地躺在那。

看着他那惨白无血色的侧脸,回忆起他平日里戏谑的、认真的、慌乱的、沉默的,各式各样鲜活的表情,心底一阵抽搐,默默垂下泪来,暗自决心定要医好他。

雪落无声,皖城的屋瓦覆上素缟,天地仿佛也知趣地噤了声,由着人间这点执念在长夜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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