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纯?!
这两个字劈头盖脸给了邓结一道惊雷,原先她也未曾留意过她腰间玉佩,此刻回想,莫非当真与郭嘉那枚是一对?
她径直冲了出去,不顾高柔夫妇二人的错愕,拉住仲君便问:“你叫奉纯?郭奉纯?!”
邓结不等她回答,便要拿她腰间玉佩验看,仲君慌乱地捂住,拉扯间,还是被邓结拽了下来。
那三道尾的谷纹刻纹,不会有假,郭嘉同她说过,世上只此两件。
“你果然是郭懿,是奉孝的妹妹!既然故意来接近,却为何不告诉我们?”邓结得证,不再轻饶。
“阿姐还是还我罢……”郭懿探手想拿回,被邓结一闪。
“物证在此,你还唤我阿姐?”邓结紧紧握着不愿撒手,“你这便随我回去,同奉孝相认,我自然还你!”
“不!”郭懿倔强地摇头拒绝,眼中泛起泪光,“你不明白……我如何能认他……”
她深吸一口气,诉说着过往的这三十多年:
父母罹难后,是郭图的母亲将她捡走,郭图自家也并不宽裕,一手养着郭图,一边舍着郭嘉粮,只好将她送至道观。
郭图只道曾经有个阿妹被母亲送道观,便总偷摸着去看她。
直到初平三年,郭图在邺城立业安家,这才敢做主将她接回,却也是那会方知她竟是郭嘉的亲妹妹。
因他与郭嘉不对付,又不舍郭懿,将她当做族妹跟在府中三年,之后为她说亲成家。
南皮之战前,郭图自知袁谭同曹操实力差距过大,去信告诉郭懿身世,同时又嘱咐:若郭奉孝纯良,图自会引他寻你;倘若他已失仁心,图不会再给他任何关于阿妹的信息。
听到这里,邓结忽地忆起,郭图烧的那件帛书里的内容,定是关于郭懿的事。
“公则兄长待我恩重如山,他又曾这样对我说……最后还是死在郭奉孝面前……”郭懿紧紧攥着拳,“你要我如何认他?”
邓结急切地向她解释:“奉孝有劝降他的!是公则先生自己一心赴死……”
她眉头紧皱,想起郭图最后拉下燃木的瞬间,咬着牙关,“何况……他并非死在奉孝面前,他是死在我面前!”
郭懿抽了抽鼻子,擦拭脸上的泪痕,“对我而言……有何区别?”
邓结愧疚地踌躇着眼神,“可你还是忍不住来瞧他?”
到底是血缘相亲,已经知晓这层关系,又怎耐得住好奇与寂寞。
“我只想自己亲眼瞧瞧……郭奉孝,到底是如公则兄长所说那般冷酷与否。”
“你觉得呢?”先前她犹豫地想留下,其实还是对郭嘉有所期待的罢。
“我不知道……”她这话倒也不假,一直都是借着跟邓结的关系亲近,却也没正经同郭嘉接触过。
“那你今日便留下,同我们一起守岁,仔细看看。”邓结钻着这个空子,将玉佩还到她手中,“若你想认,再认。”
郭懿心头一松,摸了摸玉佩上的谷纹,点点头,“待我想清了……我会自己说的。阿姐先帮我守着这个秘密,可好?”
邓结总算宽了心,打趣道:“可若他自己发现,那可不能怪我哦?”
郭懿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嗔道:“你也不许主动引他想!”
高柔见二人已商定下守岁,便向她们一拱手,“既如此,夫人容我回府一趟,将??儿领来。”
当郭嘉带着处理完的公务和周不疑回到家中时,被院中热闹的景象惊得一愣。
前院的案几边上又添两张,阿榆一家正忙碌着张罗除夕吃食。
高柔正带着十岁的高??和同岁的阿香放爆竹。
邓结则拉着郭懿正说着什么,见他回来,也没撒手,牵着上前向他招呼:“奉孝你回来了,今日我私自做主,留仲君一家在此守岁。”
郭嘉瞧着周不疑也被高柔那厢吸引去,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玩闹,目光扫过郭懿灼灼眼神,回看邓结,“自然好,许久不曾有这么多人一起过年了。”
邓结高兴地一手拉一个,将二人拖至席间入座。
邓结依旧称呼郭懿为“仲君”,郭懿也照常唤邓结“阿姐”。
只是,郭懿的目光在郭嘉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更坦率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重新审视的打量,眼底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郭嘉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只是被眼前的团圆景象深深触动。
他看着满桌餐食,席间欢声笑语,灯火照得院中人影交错,低声感慨道:“说怿,你看这光景……若是阿懿还在世,大约也如仲君这般年纪了罢?不知她此刻,是否也在某处庭院中,同家人团坐守岁呢?”
话音未落,邓结身旁的郭懿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瞬间涌上了水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抢在邓结开口前,应道:“一定会的!她……她若知晓兄长如此记挂,心中定然也……也这般想。
我家阿兄今日也在家中守着岁,想必也如这般热闹温暖。”
她说完,迅速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翻涌。
郭嘉有些诧异这位“仲君”夫人突然如此热切的回应,但只当她是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兄长,便只温和地笑了笑,未做多想。
邓结却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下自家这小院,总算是多了家人。
转年初夏,曹操大军攻克壶关,高干败亡,并州彻底平定。
郭嘉同曹操商议着下一步该草拟北征乌桓的策略。
可诸曹夏侯的反对让曹操也难以下定决心,最终决定先稳定内政。
郭嘉心中虽急,却也不可置否安抚并州的策略,只好半开玩笑道:“荆州该排乌桓之后更为稳健。只是依嘉这身子骨,按我们这进度,怕是等不到那时候咯……”
惹得曹操佯怒:“你只是嫌孤慢是不是!”
郭嘉连忙告罪,曹操又冷哼道:“正好趁现在让你在家好好养着,届时随孤一道南下,荡平乱世!”
郭嘉只好讪笑着称诺。
郭宅后院,邓结正侍弄着新开的辛夷,那浓郁的香气忽地冲鼻,害她连打了三个喷嚏,紧跟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说怿!”郭嘉正巧回院来寻她,见她反应如此强烈,疾步上前扶她起身,“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邓结扶了扶自己胸口,郭嘉从亭中接来一盏水给她。
待她饮水漱口,那股恶心感稍缓,蹙了蹙眉,盯着郭嘉发愣。
郭嘉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
邓结一手搭上自己的脉,依旧瞪着郭嘉不动。
“如何?着凉很严重么?!”郭嘉更担心了。
邓结却一把扑上郭嘉的手臂,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帮我去唤师父来!现在!马上!”
“啊?!什么问题还需要师父?!”郭嘉更是慌乱,脚步有些错愕地往院外踏去。
“哎呀!快去快去!别问这么多!”邓结嫌他慢,推着他往外走。
华佗被郭嘉火急火燎地请来,邓结端坐书房矮榻上,手腕平放在脉枕上。
华佗凝神静气,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郭嘉在一旁坐立不安,看看目光灼灼的妻子,又看看神色凝重的华佗,大气不敢出。
华佗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指尖细微地调整着力道。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难掩欣喜的笑容。
“如何如何?师父!是不是?是不是?!”邓结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抓住华佗的衣袖。
华佗含笑点头:“嗯……”
“是什么?!是什么?!”郭嘉几乎要跳起来,冲到两人面前,声音都变了调,“很严重吗?师父快说啊!别打哑谜!”
邓结从榻上蹿下来,一头扎进郭嘉怀里,抬眸看他:“我有喜了!奉孝!我们要有孩子了!是有喜了——!”
郭嘉被这个消息怔在原地。
二人同榻而居十几年,一直都未曾有过动静,如今竟然……毫无征兆地、便有喜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僵在原地好一会,看着邓结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才拉住她的手臂:“当真?!当真?!”
“我和师父都诊得、那还能有假?!”邓结搂上他的脖子,紧紧拥着他,高兴地在他脖颈间连亲三口,又不舍地松开,眼中有些泪水涟涟,“前几日还在琢磨月事怎的迟了,想着莫不是又虚了……不想……不想真是有了!”
华佗笑着站起身:“好了好了,莫激动、莫激动,孕初最忌大喜大悲。
义君,你又不是小女郎了,是头胎又这般年纪,更要静心调养。”
邓结松开郭嘉,转而拽着华佗的袖子撒娇:“那师父~可能多费心照料照料我么?”
郭嘉此刻才从莫大的震惊和欣喜中缓过神来,将邓结揽在自己身前,“劳烦师父像什么话,正好主公暂缓北征之意,接下来该换我好好照顾你们了!”
华佗看着这对终于盼来新生命的夫妻,欣慰地捋须大笑:“对、对!合该奉孝好好照料!”
“那、那!”邓结不依不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华佗,“接生得由师父亲自来!”
“接生自然有经验丰富的乳医……”郭嘉忙插上话。
“不行!再有经验也没有师父有经验!”邓结满不乐意地撅起嘴。
华佗连连点头应承:“好好好,就由老夫来!如今老夫身边就义君一个徒儿,此等大事,怎好安心让别人来?”
邓结笑靥如花,开心得似少女般无忌,忍不住拍起手来呼好。
华佗连忙按住她,严肃叮嘱:“切记要悠着点!胎儿未稳之前,万万不可张扬,明白吗?”
邓结立刻捂住嘴,眼睛却依旧弯成月牙,用力点头应着:“明白、明白!”
郭嘉在侧也激动得手足无措,一边在屋里踱来踱去,一边嘴里叨念着要准备什么东西,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却不知该往哪里用,脸上是傻乎乎的笑容。
华佗看他那躁动不安的样子,忍俊不禁,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奉孝、你也得稳住!头三个月最是紧要,不可声张、不可劳神,你明白吗?!”
郭嘉被他一训,瞬间收敛起局促的手脚,像个老实的学生,木木地站直身子,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一定稳住,好好照顾说怿!”
郭嘉低头看着邓结的小腹,满眼柔情,握上她的手,“这下我们这院里,总算要多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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