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晓邓结有孕后,郭嘉开始小心翼翼,千般万般地呵护。
这日休沐,他将矮榻搬进后院,让邓结躺着替她沐发。
“何必这么夸张,这点事我自己能做。”邓结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忍俊不禁,但心里又说不出的美。
“休沐休沐,就是用来沐浴洁净的,替谁沐不是沐?”郭嘉说着,在木枕上铺好麻布扶她躺下,用瓢舀起温水,缓缓浇淋她的青发,柔声问着“水温可好?”
邓结眨巴着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伸手抚摸他的脸,笑道:“好得很。”
郭嘉感受着她的温度,将脸靠近几分,对上她的眸光片刻,心头微动,俯身轻吻她的眉心,“那便好。”
水声潺潺,郭嘉耐心地替她揉搓着乌发,淡淡的皂角香弥漫开。
邓结闭目享受着惬意时光,想起一事,对郭嘉道:“师父说孕期慎用香料,怕扰了胎气,香坊那边,我想先托给仲君搭理一阵子。”
郭嘉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诧异,那香坊从前是荀维和卞氏帮着开的,虽说邺城的她们未再插手,但不想会换了别人。
“哦?这倒是奇了。”
邓结看他一眼,提溜着眼珠故意道:“我既认了她做阿妹,那便是你的亲妹!一家人,自然信她。”
郭嘉轻笑一声,“你这认得倒是便宜,我还道你会托给荀夫人或是卞夫人”
邓结见他未放心上,轻哼了一声,“谂歌家身后是两大士族,家资丰厚,又不缺这点进项。高文惠轻俭,俸禄有限,仲君操持家用不易,平日还老念叨着给你做吃的,让她搭理香坊,多少能进点补贴。”
郭嘉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她的发顶,宠溺地笑着:“好、好,你的香坊,你说了算。”
待给邓结用布缠好长发,郭嘉又引她下水沐浴。
不想这温水蒸腾,邓结尚未浸泡多久,便翻涌起恶心来,扶在池边一阵干呕,吓得郭嘉赶紧上前,“如何?可是又不舒服了?”
邓结擦了擦嘴角,喘着气叹道:“许是有点闷了,无妨,正常反应而已——”还没缓过气来,又要作呕。
“还是赶紧起来罢!”郭嘉找来干爽的衣服候着。
待邓结更换好新衣,不适感有所平复,却带着一丝羞赧看向郭嘉:“好像饿了……”
郭嘉见她精神恢复,松了口气,笑问:“想吃什么,我让槐娘去做。”
邓结歪着头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咦,我们第一次来邺城时候,你带我去东市逛食坊小摊,那会我总惦记着怕耽误你,不敢放开了吃……”
面对她这明示,郭嘉哪里还有半分犹豫,拉起她的手道:“这有何难?走,今日我们重游东市,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管够!”
东市依旧人员熙攘,热闹非凡。
他二人身着常服,便如市井夫妻般挽着手,在各个香气四溢的摊档间穿梭。
“这个胡饼闻着好香!”
“好,买!”
“这家炙鸡我没尝过!”
“今天尝尝!”
“这葵羹瞧着解腻!”
“来一碗!”
“耦羹看着也爽口……”
邓结兴致勃勃,瞧见啥都想尝鲜,可是每样都只浅尝一两口,要么泛起恶心,要么失了胃口。
郭嘉跟在她身边就成了这些食物的最终归宿。
一圈逛下来,邓结吃得意犹未尽,郭嘉的肚子却已撑得圆圆滚滚。
“唔……还是有点饿……”邓结愧疚地看向郭嘉,郭嘉无奈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一咬牙,“继续!”
邓结笑嘻嘻地拉他继续逛,目光被一家熟悉的招牌所吸引,“啊!是这家!”
郭嘉抬头,他记得这是一家胡商开的食坊,他们当年在这里尝过酸酪,很是地道。
“还有胡炮肉和奶酥!我想很久了……”
面对妻子的撒娇,郭嘉只好点头答应,给她都点上。
二人在食坊坐定,食物很快端上桌。
邓结看着久违的美味,眼睛发亮,刚拿起勺子要舀酸酪,那浓烈的奶膻味直冲她一脸——
“呕————”
邓结已经尽快地撇过头捂住嘴,可还是没忍住。
“说怿!”郭嘉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扶她。
这动静惊动了坊内其他人,毕竟邓结这会尚未显孕,害别人还以为是这家食物有问题,纷纷叫嚣着坊主赔钱。
那坊主被这动静惊动,赶来一看,脸色难看之极,气得自我辩解,当即就要赶人,坚持自己的食物没有问题,自己可以立刻吃下为证。
邓结又尴尬又难受,连连道歉,向众人赔礼是自己的问题,替坊主作证。
郭嘉更是手忙脚乱,一边安抚妻子,一边连声向坊主赔不是,并向他赔偿,这才让那坊主脸色缓和下来。
见邓结这会也没法适应这里头的膻味,那些根本没动过的食物放着也怪浪费的,郭嘉劳烦坊主将这些打包进木食匣,两人这才相互搀扶着出门。
“给你添乱了……”邓结撅着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哪有,世上孕妇皆是如此,我们该赔也赔了,互不相欠!”郭嘉嬉笑着揽过她的肩宽慰道,“你瞧,还给嘉今晚添夜宵了!”
邓结在他身前蹭了蹭,松下神色来,“不过奉孝一向清瘦,也该长长肉了!”
郭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方才那点尴尬也终烟消云散。
两人继续挽着手,在夕阳的余晖中缓步往家踱去。
路过一个即将收摊的果子摊时,邓结的脚步又顿住了。
那摊位上,一篓篓饱满圆润的青梅堆叠这,被暮色照得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这梅子瞧着真好!”邓结蹲下身,好奇地问摊主:“老丈,这梅子怎么卖,怎的要收了还剩这么多?”
摊主是个愁眉苦脸的老农,叹气道:“这梅子太过酸涩,今日摆摊一天,无人问津。”
“酸?”邓结一听“酸”字,嘴里反倒生起涎津来,她看了老农一眼,“我可否尝一个?”
横竖也卖不出,那老农就给她挑了几个:“夫人尽管尝。”
邓结欣然接过,在摊边的一方青石上坐下,顾不得洗,用袖子擦了擦,便往嘴里塞。
郭嘉也好奇地挑上一颗尝尝味道——
“嘶——”果不其然,真的酸,酸得他眯起眼睛直倒牙。
可偏头一看,邓结竟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吃了好几颗。
“不酸么?!”郭嘉震惊地看着她。
“酸,但是好吃!”邓结开心地应道,“我们可以买点么,吃这个我都不会犯恶心了!”
郭嘉扯着自己脸上的肉点点头,“你吃得了便好。”
他说着便起身向老农问买。
就在郭嘉付钱的档口,邓结坐那青石上,一颗接一颗,核子都在木匣盖子上堆了小半摞。
“这是什么,这么好吃么?”路过的一个妇人瞧见,见她吃得正香,便上前问。
“青梅!酸酸的,开胃,好吃!”邓结给她递去一颗,指着郭嘉道,“我家夫君正在买呢!”
“听说今年多雨,梅子都酸……”那妇人将信将疑地接过咬一口,先是被酸得皱眉,随即又被转过味来的后劲勾起食欲,“哎哟,酸是真酸!不过……还真挺开胃?”
郭嘉刚接过一小捧便回去找邓结。
邓结担心不够吃,打算先吃畅快了再买点带回家,便继续坐着。
世事多是如此,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就会逐渐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邓结这个活招牌坐旁边,加上那妇人接力购买,老农的摊子上竟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
有人被酸得直呲牙,也有人如那妇人般大呼过瘾,一来二去的,那几篓青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终还是见了底。
邓结也傻眼了,她刚吃完最后一颗,打算再去买点带回家,却发现老农已经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拾空篓要回家。
那老农见邓结不舍,连连作揖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真是小老儿的贵人!明日小老儿还进城,专给您留大的酸的!”
郭嘉瞧着这久违又熟悉的一幕,朗声大笑,向老农道别后,他揽着邓结回家,“还以为来了邺城无人再识我们,夫人这‘带货’的体质也该治好了,不曾想倒是一点没丢!”
邓结轻轻掐了他一把,“总也好过那些甚么……这这那那的……!”
她一想起许都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没好意思具体重提,“倒是我的梅子生生没了!”
郭嘉揉着被掐的地方,牵起她的手道:“无妨,明日我们再来买那‘大的酸的’,管够!”
他说着指了指食匣,“你这般开胃,回家可能帮嘉再分担些?”
邓结原本脱口而出“好啊”,一想到先前的事,瞬间泄了气,“只盼别再吐了……”
“无妨,”郭嘉捏了捏她手,“槐娘有经验,我让槐娘备些清淡菜羹,总能解腻。”
“阿香都十岁大了……经验怕是也都忘了”邓结嘟囔着。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要提前找乳娘?你看我这先见之明,还好多留了间厢房……”
“这才多少时候啊,你想得也太远了……!”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二人推推搡搡,嬉嬉笑笑地交叠着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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