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H004,将级例行会。
会议的作用不外乎向指挥官述职、讨论近期军情之类,溯行军变异啦、科研进展啦、资源共享啦,通常一季一开,持续一周。
理论上一周时间里,大家应该互相交换情报,研究对策,就各项工作指标深入探讨。但事实上,所有人在第一天向指挥官述职完毕后,就抱着自家情报和别人大眼瞪小眼了。
因为曾经发生过窃取他星军事情报以扩张本星势力的事件,最终在管理员和指挥官的强硬手段下才得以解决。所以大家秉持如此消极的态度,都可以理解。
每颗星球的子民都是数百上千个国家的融合,在技术尚不成熟的过去,像自家一样宜居的星球还有13个这件事想都不敢想。移民到新星之后,人与人之间又开始分裂,出现了国家,然后又整合,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猜疑让移民新星重新化整为零经历了太多无用消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彼时的十四星联合政府一度分崩离析。也是自那时起,将级例行会几乎成了保密比赛,就看谁闷起头来干的事多,谁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家秘密不被窃取。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人爱搞特务工作,民间反对势力也暗流涌动,想百分百保密几乎不可能。
会议厅,灯光自上而下笔直地打在圆桌中央,十四名将围坐周边,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是为了省电,每个人面前都有补光灯,发言时打开,方便指挥官看清说话人的脸。但是现在没有指挥官,在这场平级之间的保密比赛中,谁都不想看到别人那张臭脸。
这次例会的氛围有些微妙。
“74,放样本自由活动前不应该先跟我们知会一声吗?”一位声音有些粗哑的将拍着桌子问道,说完,随即有人附和。
74冷眼看那些恨不得长十张嘴把自己吃了的人,心想这人手真长心真大管得真宽。
“那是她的人,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也轮不到别人插手吧?”82说,“有那个闲心,不如先把拖了小二十年的廊桥项目资源补一下。”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属你富得流油还受特别保护,有本事你们也按人头交资源?”
82想反驳,憋了半天满腹牢骚也只浓缩为一声哼。
“各位,样本是全面推进潮汐锁定研发的关键因素,样本的问题不单是某个星球自己的事,而是十四星联合政府这一命运共同体的事。毫不夸张地说,样本的安危影响着全人类的安危。虽然老一辈当年的确做过错事,但是我希望大家能放下偏见,切实投身到十四星的防卫与建设中来……”
“59真会说。”有人小声嘀咕。
“谁让人家是我们的前辈呢?”另一个人小声回答。
年长者点头示意:“单论资历,我的确比在座各位都要丰富,但如今我们的发展日新月异,我不免也会有些守旧的观念,还望各位同事能不吝赐教。”
她看向74:“你允许样本自由活动是有什么理由吗?最好和我们解释一下。”
“他申请,我同意,就这么简单。”
59和蔼地摇了摇头:“这个理由不好。”
多数人也开始不乐意了,纷纷指责74不稳重,没有大局观,一意孤行……
忍……
我忍……
忍个屁!
74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生吞下嘴边的脏话,克制地问道:“各位是想干什么?我是没给你们数据还是没给你们援助?是,样本珍贵,对未来发展十分重要,我让你们来亲自操刀实验了吧?我分享数据了吧?我定期上传样本行为轨迹了吧?你们还想怎么样?是要我把他铐起来去各位家里巡回展览啊还是大卸八块和你们分了啊?”
“那可是人,怎么能这样干呢?”
“您还记得他是一个人啊?”74反笑,“我还以为你们拿他当小白鼠哪,这不让去那不让去,这不让吃那不让看的。”
“这也是为了他好,不能让他因为不可控因素导致生物流异常。”
“哦……老天,又是这种‘为你好’的说辞。”黑暗中,74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生物流的实际影响因素两只手就数过来了,每年那么多相关论文汇报你不看吗?”
“你别不耐烦,74,我告诉你,这是看在你年轻的份上。”44指着她,“你以为付丧神是怎么做出来的?你以为潮汐锁定是谁开发的?你以为这些成就就只有你们的功劳吗?!你以为……”
咣当——
74的椅子掀翻在地。
“你以为你是谁?!付丧神,我星的机械师设计的!潮汐锁定,我星的优秀士兵开发的!样本,我们先后从前线找了三个!前线!三个!”74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些事你就任前不知道吗?你前任这么不上心教你呢?”
“哪来的三个明明只有两个人……”44哪里见过74这样,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说。
“付丧神、潮汐锁定和样本,这个大项从始至终都是我方在出人出力,你们不过是坐等数据投喂,进行机械的计量,你有脸在这跟我谈成就分功劳?”
“44,先等等。74,你过分了。”59朝74的方向招了招手,“怎么说话呢这是?谁都不会否认你们在付-定项目中的首功,但是付丧神的最终版成型和潮汐锁定的关键开发大家都参与了,你不能视而不见。”
“就是……”
“没错!”
“用已成型设备,动动手指科学计算这就算出力了?”
“你想怎么样?”44不耐烦。
74冷笑:“不如什么时候安排一下,也让我带着家伙去你那里搜样本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时政有一条专门针对管理层的铁律叫“不越级、不插手”,“不越级”是指将拟定的项目要先提交给指挥官,指挥官点头后拿给管理员备案,再由将实施,不可私自决定施行,“不插手”则是指指挥官和将只能管理本星机要,对于兄弟星实施的方案和计划能建议,不可指挥操控。
付-定项目最初是从M74开始的,由于其具有非常广阔的开发前景,因此在十四星管理员的商讨下,将它上升为时政的项目。因此可以说,在这一项目上,整个时政都违规了,于是作为补偿,管理员补给M74一项特权:允许对其余十三星各参一项内务。
对M74而言,这项特权带来的利益某种程度上远大于付-定项目带来的损失,反正项目的初衷也是保障全人类的生存与发展,所以时任将签下了付-定项目数据互通协议。
不过时至今日,这项特权还一次都没用过。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如果M74决定“反击”,他们是没有理由反对的。M74的人一旦踏足她们的地盘,届时她们的损失就不仅仅是一些数据和几个人了。
一时间,会议厅内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正是74想要的效果。她闭了闭眼,换了个好好先生的态度:“害,都是同事,好容易聚在一起,我那边大过节的,我知道诸位想要什么,好说。”
圆桌中央,晶蓝色的像素颗粒从下往上汇聚到空中,组合成一个棱柱,每个面上都显示出几幅折线图。
“这张图是样本自申请自由活动之后的波段波动,这张图则是他腿部植物神经亢奋状态表,还有这个,波频的……”几张图表并排在一起,74一一进行介绍,它们竟然是实时监控,44盯着折线的末端,过了一会儿,线头跳了一下。
“众所周知,样本因为参与付-定项目,双腿至今无法行走,我们一直积极为他治疗,但是效果不甚明显。前些日子由于不明原因,我们发现他双腿的各项数据在慢慢好转,综合多方面考量,我认为目前给予其一定的自由,或许有利于他的恢复。”
“但……”
44刚想说什么,就被74堵了回去:“当然,几张实时监控图还不足以说服各位,我也准备了更详细的报告,连带相关数据已经打包发给了指挥官,也获得了许可。”
像素颗粒四散开来,溢出的流光下,74看到44咬牙切齿的神情,回赠她一个微笑。
“反正管理员和指挥官方面都认可了我们的方案,报告就不给你们看了,具体实施细则也用不着跟你们说。”74耸肩,“大家也希望样本能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吧?现在有一个能让他完全恢复的机会摆在面前,在没有更优方案之前为什么不试试呢?”
“74,我得提醒你,给予样本太多自由或许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原本他也没有很尽心地参与实验。”
“那我也再强调一次。”74朝声音的来向望去,刀切的发梢凌厉划过脸颊,“他是我的兵,我保留下达禁足解禁开除或者死亡的命令。‘两个不’政策在维护集权的同时也的确存在明显的弊端,还是说你们想在接下来的议题中加一项‘关于时政铁律的利弊及修改方案的大讨论’?”
“胆敢影响付-定项目,你试试。”44的手按在座椅扶手上,指甲深深地嵌进扶手松软的皮子里。
74往座椅里一倒,跷起二郎腿扬着下巴:“少废话,或者,你真想我试试?”
又过了五天,例会结束了,明石国行来接74回家。
由于大家在第二天就把最敏感的话题抖了出来,之后的几天里大家都剑拔弩张,气氛可谓压抑到了极点。吃住都在同一栋楼里,一天天的只能楼上楼下钻。关了七天,74终于重获自由。走出大门,不远处明石国行立正站在舱门口。74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每一处都透露着说不出的舒爽。
可算结束了。
82紧跟在她身后。
她好奇地眯起眼:“又是这个小帅哥来接啊?”然后笑嘻嘻揽上74的手臂,“小帅哥可真不错……哇哦,胸肌好棒。”
一家将一个德行,M82缺人,所以82见到谁都一脸春样,恨不得化身为狼,把好苗子全叼回自己窝里。
说这话的时候,74离明石国行已经很近了。明石国行歪了歪嘴角,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74把手从82怀里抽出来,放在明石国行的手心里,头也不回踏上了回家的舰船。
“回见呀小帅哥~还有74~”82的声音自远处飘来。
82又尖又细的嗓音顺着风飘到了44耳中。她最看不得别人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厌恶地瞥了一眼82,又扭头朝74那边看去。风大了,发梢飞了起来有些挡视线,恍惚间她好像看到74家那个年轻兵士十分逾越的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不像话!44攥紧了拳头。
舱门关闭,明石国行把手臂收了回来:“绝对看到了。”
“太好了,这样她又能生好一阵气了。”
74三步并作两步飞到瞭望台的长沙发上,毫无形象倒了下去。
“小的们,好吃好喝赶紧招呼上来。”
没有小的们,只有明石一只。
明石国行不慌不忙走到操作台前,敲了几下,舰船设定成自动驾驶模式。他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两听能量饮料,趿拉着鞋慢悠悠走上瞭望台。
74朝沙发里面拱了拱,给他腾了个空。明石国行递给她一听饮料,随即也倒了下来。两个人脚对脚,瘫在沙发里。
74朝明石国行的脸蹬过去:“小贼,领导在此,竟敢如此放肆?”
明石国行躲都不躲:“刚结束巡查就被您叫来干苦力,让我歇歇嘛。”
74把脚收了收,反正她也蹬不到。
她真是疲惫极了,明石国行眯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精神,站起来活动身体。而另一头,74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甜,嘴角淌了些口水下来,还微微打着鼾。
明石国行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解开她领口的扣子,又把刘海掀了起来,然后慢悠悠走下瞭望台。
“我们到家了,你们到哪了?”山姥切国广发来消息。
“在路上。”明石国行回复道。
74的鼾声越来越响。
明石国行将手探进口袋,隔着手套摩挲那个本应夹在74耳廓的小东西。
将不愧是将,即便睡得再死,还是在舰船即将进港前醒了过来。
“国行……国行?”
一阵窸窣后,明石国行来到74面前。他俯身低声回答:“到。”
“到家了?”
“到了。”
74揉揉眼:“今天应该没有别的安排了吧?”
“除了日报告就再没别的了。”
“耶~今天放假,真好。”
74很快变回平日里的精神样,一边整理着装一边问道:“鹤丸那个活动进行得怎么样了?”
“有兴趣吗?”明石国行点开腕表,山姥切国广贴心地给他转了现场画面,“热闹着呢,要去看看吗?”
“走。”
“那我跟山姥切说一声,让他……”
“不用。”74打断他,她犹豫了一下,“不要告诉他们我去,就让我……我就……我在门口看看就行。”
活动第一天,午夜狂欢局以全军覆没告终。
好一点的还能勉强像个人样走回宿舍,更多的还是烂泥样凑成人堆宿醉一宿。好在鹤丸国永他们准备得周到,空调调至最适温度,清凉的薄荷脑弥散其间。鹤丸国永贴心地给每一个人堆都盖上了被单,回头一看,三日月宗近已经在沙发上迷糊着了。轮椅推到面前,他迷瞪瞪坐上专座,鹤丸国永推着他往宿舍走。
“就这么走了吗?”
鹤丸国永回头望了望:“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能一觉睡到第二轮开局,明天需要执勤备战的也都收着呢,不用担心。”
三日月宗近点点头。
“第一晚感觉如何?”鹤丸国永问。
“挺好的。”就是很好的意思。
三日月宗近认识很多人,但很多人都不认识他。经过魔法门绯闻事件,不少人对他产生了兴趣,这一晚,他身边围满了人不停问这问那,而他自己也很乐意分享一些可以说的趣事,因此这边的氛围也不输于跳大舞的那几位。借着聊天的机会,三日月宗近在心底默默刷新了对那些“熟人”的了解。
回到宿舍,鹤丸国永照顾三日月宗近睡下。三日月宗近不是不想亲力亲为,实在是因为发来的好友申请太多了,他需要一个个添加上好友,再把他们的备注修改好。
鹤丸国永把他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到一旁:“你火了?都和他们聊了些什么?”
三日月宗近努力把手速提到最快:“很多,有的还很细,你现在问,我一时半会儿倒想不起来了。”三日月宗近笑道,“备受瞩目对我而言还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呢。”
“这就是你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原因吗?”问完,鹤丸国永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多余。
“不完全是。”
鹤丸国永点点头,他没再多说什么,帮三日月宗近拉上窗帘,便回到自己房间。三日月宗近的好友申请已经开始从本星内扩张到其他各星了,今天太晚,等明天估计有不少问题会一股脑涌进来,不,保不齐今晚值夜的人就已经问开了……就这样保持下去吧,鹤丸国永想,让大家都来好好认识一下三日月宗近,增进感情,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第二天的活动是厨艺比拼,各位参赛人员将在所有观众面前展示自己的厨艺,由评委为各位的菜肴打分。分数最高的人将获得一份食材大礼包,包括但不限于小豆长光提供的优质红豆,歌仙兼定提供的蔬菜拼盘,压切长谷部提供的神奇香草,鹤丸国永提供的珍品茶叶和74特调秘制酱汁。
看着那袋摆放在长桌上的茶叶包,鹤丸国永几乎潸然泪下。
奖品都是大家自愿提供的、时政内少见稀缺或者珍贵的东西。比如鹤丸国永提供的这包红香,不论是泡茶还是作为佐料,都带有浓郁的荔枝香,曾是莺丸友成最宝贝的茶叶。
足足两柜的红香放得太久,就算鹤丸国永不拿出来,迟早是要坏掉的。放任这些茶叶坏掉,在鹤丸国永看来跟在他面前杀死莺丸友成一样残忍!
只可惜这份心思只有他自己知晓,大般若长光看到这包红香后怒气值直接飙到满格。他隐忍着咬牙切齿,一副誓要将食材礼包收入囊中的样子:你竟想将前辈的东西当作奖品送给别人?
小豆长光见状,咧嘴一笑:“部长这么认真?看来我也要好好加油,争取夺魁啊。”
这边的组合气氛微妙着,另几组倒是和谐得很。
压切长谷部和大俱利伽罗组队,没有歌仙兼定做对手,他们几乎被视为铁板钉钉的第一;太郎还是靠谱的,但是次郎似乎还没有从宿醉中缓过劲来,嚷嚷着要大哥帮他做点解酒小菜;骨喰又清点了一遍桌上的材料,鲶尾还在朝围观的一期一振喊着什么,一期一振笑眯眯地朝旁边指了指,鲶尾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骨喰揪住了后衣领……
“今天歌仙怎么没来?”
“远征去了。”加州清光正在洗一根白萝卜,“他要是在,这场比试绝对有意思。”
烛台切光忠向周围看了一圈:“你不觉得我们也可以冲一冲第一吗?”
“不好办吧?”加州清光为难道,“倒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长谷部加上大俱利,家政属性堆满了咱谁也打不动。”
“嗯……那小豆他们呢?”
“要是换副部长或者小龙还好,可跟他组队的是部长……”加州清光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大般若长光身上,后者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微笑着朝他点头。加州清光分明从他的目光中解读到清晰的敌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每组都有一个厨艺达人,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比赛,即便是厨艺达人也未必会用尽全力。笑面青江隔着大典太光世和狮子王两人,朝最边上的三日月宗近喊话:“您也参加了比赛呀?”
“凑凑热闹罢了。”三日月宗近点头回道,然后问身旁的狮子王,“你准备做些什么?”
“拌鹿丝。”狮子王兴致勃勃地翻看食材,从小山高的食材堆里取出豆腐皮,“虽然我只会做简单的凉菜,不过味道嘛,吃过的都说好哦。做好了先让你尝尝。”
“已经开始期待了。”三日月宗近笑道,然后研究起其他食材。鹤丸国永在台下看他有模有样地拿起两个调料瓶嗅味道,心中生出几分怀疑——他会做饭吗?
会,但不完全会。
主持人鹤丸国永依次走到各组桌前,最后在三日月宗近面前停下。狮子王的拌鹿丝虽然卖相不好,但他是吃过的,味道真的很好。
再看三日月宗近的菜品……盘子里这坨东西是他喵的什么玩意儿?
小山一样高的土豆泥上叠了一层又一层,有些岌岌可危。而三日月宗近还在叠加,似乎沉浸在做手工的乐趣之中。鹤丸国永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三日月宗近瞄到他的表情,认为他在很认真地分析自己的杰作,于是也十分严肃地讲解自己的下一步操作。
“接下来,只要放上这片神圣的同心圆……”
鹤丸国永:“如果你能好好叫它洋葱圈我兴许还能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给你放点水。”
三日月宗近:“能水到第一名吗?”
鹤丸国永:“那以后就不会再有这项活动了,主持也不会是我了。”
三日月宗近:“还好,就水一次吧。别人一样可以办。”
鹤丸国永:“认真的吗?”
三日月宗近最终如愿得了第一名,倒着数也无所谓。拌鹿丝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狮子王兴致勃勃去围观笑面青江和大典太光世拆奖品,没人注意的地方,鹤丸国永被结结实实灌了一大口三日月宗近的特制咖喱。
然后顺理成章缺席了之后所有活动的主持。
三日月宗近的宿舍。
鹤丸国永病恹恹倒在床上翻看太鼓钟贞宗发给他的日程安排,三日月宗近摇着轮椅给他递药。
“感觉怎么样?”
“这个家没了我真不行。”鹤丸国永愤愤道,“这‘运动会’设计得跟拉练有什么区别?还有茶话会,是平常下棋打牌搓麻没够吗?他们……哦不行了,厕所……”鹤丸国永从床上弹了起来,钻进厕所,不一会儿响起冲水声。
“……他们难道是想趁这次机会把棋牌玩个痛然后再也不碰吗?我要为M74时政现役同仁的爱岗敬业精神感动哭了。”
鹤丸国永捂着肚子出来,接过三日月宗近递来的药,也不喝水,生吞了下去。
三日月宗近不言语。
鹤丸国永没埋怨他什么,只是记住了以后不要跟他提做饭这件事。休息了两天,鹤丸国永照样推着三日月宗近乐呵呵去了棋牌室。
一进门,大家蜂拥而上,接过三日月宗近的轮椅往牌桌前一推。从未受过冷落的鹤丸国永孤零零待了会儿,思考自己要不要先回去,等三日月宗近玩够了再接他回家。
“鹤,过来呀。”三日月宗近笑眯眯招手,“三缺一。”
打了几圈,鹤丸国永已经把底裤也赔进去了。他看了眼旁边,三日月宗近上衣就剩下一层薄衫,虽不至于把把胡,但至少没有自己那么惨烈。
此刻,鹤丸国永盘腿坐在椅子上,关键部位仅用一张A4纸遮挡。
三日月宗近着实没料到他们能玩这么大,他猜想鹤丸国永此时或许有些尴尬也说不定,便打哈哈:“其实我也不怎么记牌,平常我也会丢三落四哦……”
“至少你此时此刻还没忘记洗牌。”鹤丸国永盯着他忙碌的双手愤恨地咬手绢,“我以为我们是荣辱与共的命运共同体。”
“当然是,不过不是有句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
“你都说那是夫妻,夫妻好吗?”鹤丸国永白了他一眼,“我们充其量是‘主仆’……啊呸!‘上下级’!‘上下级’关系好吗?”
最后,最大的输家鹤丸国永除了支付赌金之外,还要完成加码赌约:□□从棋牌室去健身房,录制使用仰卧蹬腿训练器的视频并上传至魔法门。
“光忠……”
“去吧前辈,我们已经准备好给你公关压热度了。”烛台切光忠原地立正,一手拨开腕表一手比了个大拇哥。
“小贞……”
“去吧前辈,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的**哪怕一根毛!”太鼓钟贞宗摆了同样的姿势,挨着烛台切光忠站好。
“伽罗……”
“赶紧去。”大俱利伽罗站在太鼓钟贞宗旁边,撂下三个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鹤丸国永知道自己逃不掉,当然他也不惧这——自愿被看光和非自愿是两种心态——他光溜溜站起来,当着一众牌友的面,脸不红心不跳,“谁去录?”
死寂——
没人对录制同事的果体视频感兴趣,而此时,三日月宗近的哈欠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三日月宗近:“嗯?看我做什么?”
“嗯……”
“嗯嗯……”
“唔……哈……”
鹤丸国永看上去瘦,实则力气很大。
虽然他力气很大,但他蛮清瘦的。
这并不矛盾。
三日月宗近对着镜头看了多久,鹤丸国永就做了多久。看着他满头大汗脸也涨得通红却还咬紧牙关的模样,三日月宗近这才发现原来鹤丸国永竟然是这么实在的一个人。
终于,鹤丸国永崩溃大喊:“你是要给我拍纪录片吗?怎么还没好?”
三日月宗近这才点了一下拍摄,慢悠悠修了修图,发上魔法门。
“你想看看吗?”三日月宗近问鹤丸国永要不要看看正在攀升的热度,鹤丸国永大手一挥,掏出挎包里的衣服往身上套。
“看来我宝刀未老……你要不要也试试?”
三日月宗近将鹤丸国永的挎包放到自己腿上:“你指望我在这里展现医学奇迹呢?”
“你四肢不是还有两个好的吗?不趁机练一把?天天开会不会把你的肌肉都开没了吧?”
话虽如此,可他知道三日月宗近其实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运动量,包括之前他也有看到,这人腹部还有手臂上的线条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家领导平日里是怎么运动的。
三日月宗近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自己可以使用的器械。
鹤丸国永穿戴整齐,握住轮椅把手,推着三日月宗近从头走,边走边问“这个试试?”“那个怎么样?”“我推荐这两个搭配使用”“这个不行,我觉得不起作用”……
鹤丸国永兴致勃勃地推荐,可三日月宗近却总是嗯啊嗯啊的。磨叽了半天,鹤丸国永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耗没了,他问三日月宗近你要是不想那咱们就回去吧反正也到睡觉的点儿了,却见手下的轮椅非常有主见地朝一个方向驶去,轮椅主人手臂一撑,身体便转移到了器械上面。鹤丸国永看着三日月宗近毫不费力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在回轮椅的时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鹤丸国永手忙脚乱去扶他:“没服务到位,摔哪了?疼不疼?”
三日月宗近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嗯,困了,回去吧。”
回宿舍的路上,鹤丸国永眉飞色舞地和三日月宗近讲他们当年也打了个赌,后来都赌输了,惩罚是半夜在时政大楼里裸奔五圈,且不能惊动将和监察部。
“你知道的,晚上有巡夜的,而将几乎永远都在办公室,我们一群人目标太大了,很难不被发现……”
三日月宗近:“……嗯。”
“嗯就完了?你不想问最后我们有没有完成赌约吗?”
三日月宗近:“……嗯。”
鹤丸国永不满三日月宗近的反应,不过考虑到他早就困了,却还陪自己在健身房待了那么久,于是继续讲了下去。
只是三日月宗近没有什么心思听他讲那些过去的事,他有些困,也有些累,毕竟听着曾与自己有负距离交流的人喘息并克制自己苏醒的念头是件难事。
可是如果只有这些,其实还好。
如果刚才运动的时候,左脚脚趾没有出现酸麻的感觉,那会更好。
腿脚酸麻的感觉不只出现过一次,三日月宗近不记得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了,但他知道这对他而言可能不算好事。
高强度的试验让他双腿无法行走,虽然参与试验时用到腿的次数相对较少,但没有腿部配合,试验数据也会存在较大偏差。各星医疗部曾集中力量对他进行了各种检查,最终也只写了个含糊的神经功能紊乱。于是M74时政持续监控起三日月宗近的同调值,并安排一位具有特殊β波的同事为他进行波频接续。
真是麻烦那位同事了。三日月宗近打从心底里感到抱歉,不仅让这位同事平白无故增加了工作量,更是出于私心。
他并不想很快恢复。
自由行走固然好,可这也意味着他又要重新开始高强度测试。剧烈的精神冲击和肌体疼痛似乎被近来自由散漫的生活所淡化,可身体记忆不会忘却。
三日月宗近来得很早,这时治疗室里只有岩融。岩融啃着餐包,意外三日月宗近今天竟然这么积极。
在三日月宗近的要求下,岩融打开仪器,激光自三日月宗近头顶落下。
“数据怎么样?”三日月宗近少见得有些急切。
“等等哦前辈,还有120秒。”岩融喝了一口水,“前辈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再不来估计白山就要教育我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久没来了。”三日月宗近说。
“前辈是想开了吗?”岩融又塞了三个餐包,“您可从没对数值这么上心过。”
“毕竟是我的腿。”三日月答道,“120秒够了吗?”
“还有30秒,我去看看。”
岩融走到工作台,取出机器吐出来的报告单。三日月宗近摇着轮椅靠近些,不料岩融突然提高音量,大嗓门令他耳膜嗡嗡直响。
“前辈!你你你你这是好了?”
“没有。”三日月宗近说,“你小点声。”
岩融哪听得进去?他是见过三日月宗近战斗的,但是后来沉寂了一阵,就再也看不到出云冲月的英姿了。
岩融还在兴奋,可三日月宗近一把拉住他:“岩融,删掉检测历史。”
“什么?”岩融不明白三日月宗近是何用意。
“删掉我的检测历史,忘记刚才的结果,什么都不要说,白山来之后再做一次。”
这件事不能让白山吉光知道。
三日月宗近的腿部数据虽然还没达到健康标准,但已经达到了可以进行试验的范围。M74给他的腿部检查结论有二,一个是同调值情况,一个是神经功能紊乱。不可控的同调值整体略有下降但还算稳定,如果结论无误——实际上基本无误,那问题一定出在神经上。可如果是神经问题,那就太好解决了。既然找到了方向,只要在白山吉光手下,痊愈只是早晚的事。
他是很想恢复双腿,但他不想自己没有毛病。究其根本,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做小白鼠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进行试验的呢?
大概从他羡慕鹤丸国永和他的伙伴们能自由活动开始,可能从他不想让出云被改造得不伦不类开始,可能从他想在亲密之事上更占主导开始……
可能是再早些的时候,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太过耀眼开始。
耀眼的光迟早会因为闪到别人而被掐灭。
“不可能。”
白山吉光冰冷到毫无人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三日月宗近回头,白山吉光不知何时已经换好白大褂。他站在身后,肩上架着那个造型奇特的通讯装置,“且不说你将这屋里的监控当摆设的想法愚蠢至极,你以为一直为你做波频接续的人是谁?”
“是谁?”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表现出算计败露的神色,他也好奇那位同事的身份。
“更何况试验不仅对M74重要,对整个时政也意义非凡。”白山吉光不打算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他,“你看过申报材料,也签过承诺书,你想反悔吗?还是叛变?”
三日月宗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不能反悔。”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而叛变……我又能叛变去哪里呢?”
都已经十四星联合政府了,难道我还能叛变到溯行军那边吗?
白山吉光不理会三日月宗近的反问:“三日月宗近,不规律的治疗和不受限的行动似乎让你有了无拘无束的错觉。”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胸中憋着一口气,面色平静如水。
“那么我只能说,很遗憾,三日月宗近同志,你的‘假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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