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宿舍在洞窟深处。人为开凿的甬道在原始岩壁上蜿蜒,墙壁上的深蓝色指引灯带将整个空间照得幽静而神秘,像通往未来的小路。
维尔森抱着卢米娜安停在密闭的合金舱门前,ID卡划过识别器的瞬间,舱门无声滑开,机械的提示音一同响起:
“1号休息室欢迎您的光临。请卸去所有装备尽早休息,保证身体健康。如有任何问题可通过门口的呼叫铃及时获取帮助。”
洞内潮湿的冷风从天花板通风口倾泻而下,经过纳米级过滤装置的空气异常洁净,带着些许消毒水的气味。
宿舍不大,半球形的空间明显是依天然洞穴改建而成。
五张折叠床呈扇形排列,床脚的金属固定件已经锈迹斑斑。
靠墙的储物柜漆皮剥落,露出深红色的锈痕。
“好好休息。”维尔森将她轻轻放在中间那张床上,单膝跪地与她平视。低垂的眼眸看不清情绪。“我会陪着你。”蔫头耷脑的样子像只惨遭遗弃的大型犬。
卢米娜安忍住想要摸摸他毛茸茸棕发的想法,问:“他会怎么样?”
他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战术手套的边缘。
“告别...很简单。”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特殊处理组会用钢钎...确保摧毁全部脑组织。然后装袋,送停尸间。明天...下葬。”
步骤清晰明了,简单易懂,像个残酷的流水线,背后一定有过无数次惨痛的经验教训,最后将毫无感情的干脆利落贯彻到每一个细节。
一股冷风突然从头顶吹透卢米娜安的脊背,她和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一样,再一次真切地意识到,现在不是和平年代,是人类的末日。
她也曾见过死亡,见过生离死别。亲人离散、好友惨死、绝境中的彻骨之痛。
但她面对这维尔森低落的眉眼,还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正因为她体会过,所以她知道,痛苦并不相通。
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通风系统的嗡鸣声中,维尔森突然深吸一口气,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像已经将这件事完全抛诸脑后,问:“你饿吗?我去食堂拿些吃的给你?”
卢米娜安犹豫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她确实饿了,特别是刚刚经历过Dissociation。
维尔森面罩下的眼睛弯了弯,好像在笑但并不明显。
“我去拿点给你!”话犹未了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来不及叫他就只能看着他离开。
然而,维尔森刚离开宿舍没多久。
她比常人更加敏感的神经突然绷紧,即使隔着密闭的合金舱门,不远处医疗区的骚乱依然穿过看不见的缝隙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
荷枪实弹的士兵们踩着沉重的脚步声乱糟糟地冲过去。
医疗器材被打翻在地,伴随着护士们的尖叫,不安的情绪像失去了蜂后的的蜂群在医疗区嗡嗡乱成一团。
她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又听见有人说要控制住他。
她听见□□撞上墙壁的闷响,听见玻璃药瓶接连碎裂的脆响,最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那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野兽垂死的呜咽。
她听见有人在喊“哨兵”。
“哨兵!这个哨兵!快把他抓走!”
“抑制剂!快呀!”
“不要开枪!”
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打开密闭舱门快步走向混乱来源。
布满蓝光的小路崎岖如迷宫,不断重复的分叉路口像精心设计的谜团。
她始终跟随自己的直觉,通过敏锐五感捕捉到的一切信息,几分钟内绕过巡逻士兵跑到骚乱源头。
这里是医疗区的监护病房走廊。走廊里一片狼藉,地上打翻的医疗器具闪着冷光。
一名护士和一名士兵一起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药瓶碎片。
卢米娜安转头,透过监护病房的观察窗看见一张乱糟糟没来得及整理的病床。洁白的床单上落着刺目的血迹,
位置正好在肩膀。心电监护仪上绿色信号绷直成一条线。
“死亡”。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哪里,倒吸一口凉气,鼻尖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烈酒味道。
她的心猛地往下沉,险些站立不住。
“Mortal…”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代号,多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
但她比谁都清楚,经过十几天的跋涉,凯隆的意识海已经到了承受极限。
士兵注意到孤零零站在走廊里的他,立马厉色呵斥道:“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卢米娜安缓缓转头,目光如刀:“刚刚暴走的哨兵是谁?”
士兵大步逼近,手指扣上扳机:“现在是我在问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举枪的手臂突然僵在半空,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某种无形的力量正碾碎他的意志,让他的灵魂为之战栗。
“回答我。”卢米娜安的声音很轻,却让士兵感到颅内有千万根钢针在搅动。
他像是被无数丝线拉扯的木偶,机械地指向走廊尽头,喉咙里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伊、伊拉里欧中尉......在控制室......”
卢米娜安满意地收回精神力,瞥了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护士,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跑向“控制室”。
基地控制室在医疗区的西侧,中间有一道最高级别的防爆密闭门,只能单侧通行。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紧闭的锯齿状闸门罕见地敞开着,像被暴力撬开的钢铁兽口。
控制室一般分为内外两层。
外层观察室内,数十台精密仪器靠着墙壁一字排开无声地运转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从显示屏上瀑布般倾泻。
墙角的量子计算机组发出轻微嗡鸣,将每一秒采集到的生物数据都压缩储存进加密数据库。
她幽灵般穿过混乱的人群,沿着控制室边缘顺利进入里层房间。
里层是治疗室。各种监护仪器闪着红光,像一片火海。
治疗室正中央是一面曲度极大的落地玻璃,视角超过一百二十度,玻璃就是一片保护性的白色幕布。
空气中凯隆的信息素味道越发浓烈,浓得像是能够直接引燃。
穿梭其间的护士和士兵们对此毫无察觉,但墙壁上的探测器的蜂鸣器不断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指示灯的猩红灯光在房间内的每个反光面上交替闪烁。
士兵和护士在控制室里进进出出,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站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调整自己的五感仔细寻找凯隆的所在。
突然,一行身着白色军装的军医跑了进来。
他们各司其职地在落地玻璃前的总控台坐下,玻璃后的幕布刷地拉开。
手术台上明亮的光照瞬间覆盖住整个房间闪烁的红光,看过一场大雨冲刷了世界。
卢米娜安微眯双眼缓了几秒钟,看向落地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凯隆被牢牢禁锢在手术台上,十六道电磁束缚带捆绑住他全身,脖颈的束缚带在他皮肤上勒出暗红的痕迹。
他的太阳穴连接着脑波抑制电极,漂亮的绿眼睛被黑胶带一圈圈缠裹,被束缚带死死勒住的口腔只能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痛苦的哀嚎。
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通过音响从手术台传到治疗室。
主控台前的军医熟视无睹地点击主控台上的液晶屏,一个接一个早就设置好的程序依次进入准备流程。
他淡蓝色眼睛在屏幕反射的蓝光中越发残酷无情,不动声色地命令道:“最大麻醉剂药量。开始注射。准备三阶段干预。”
一根机械臂从手术室天花板慢慢伸下来,尖端闪着寒光,对准凯隆**的胸口刺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使他更用力地挣扎,整个手术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又一根闪着寒光的机械臂从手术台天花板缓缓伸了下来。这次主控台里传来提示音:
“脊髓休克液,300ml,准备完毕。”
这是可能导致超级士兵瘫痪的强力镇定剂。
这一针下去,凯隆是死是活都很难说。
到了这个时候,卢米娜安很难承认这还是一场以治疗为目的的手术,分明是为了解决失控对象而进行的残酷实验!
手术台上的凯隆似乎也有所感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电磁束缚带的电力加到最大依然能听到细微的崩断声。
卢米娜安隔着玻璃看着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一丝残存的自我意识?
如果他还有一丝理智没有被失控的意识流淹没,那他现在一定非常痛苦。
人人视为“生命绿洲”的野外基地非但不能为出生入死的超级士兵提供最优越的后勤保障。
粗暴血腥的治疗方甚至比不上一些黑匪来得仁慈。
他们毫不遮掩地将超级士兵当作耗材、动物、需要维修的零件,而绝非是人。
她越发不能理解UW的特种兵为什么会对这样的组织忠心耿耿?
她转头观察起周围环境,很快发现通往手术台的唯一通道正被一名恪尽职守的士兵看守着。
尽管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但他抱枪守在走廊边,坚定不移地保证着手术室的安静与独立。
当她看向他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
二人在混乱中对视,下一刻,士兵头盔后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悄无声息地后退半步,让开通往手术室的走廊。
闪烁的警报灯光中,她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走向手术室。
当她站到所有人面前,军医冷酷死板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声音陡然拔高:“她是谁?她怎么进去的?快把她抓出来!”
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上百只闪着金光的绿蝶像一团雾瞬间充斥整个手术室。
浓郁花香熏得每个人头脑昏沉,醉酒般站不起来也抬不起枪。
她观察了一下手术台上的束缚带,一脚踢烂手术台下的微型控制台,顺便拽下垂到凯隆身边的机械臂,猛地往地上一砸,机械臂中央出现一条裂缝,一米多长的注射针头滚了出来。
她转头将注射针头插进跑进来的第一名士兵胸口。热血溅到她的脸上,在绿蝶振翅间变得越发鲜艳。
“滚!”她沉声吐出一个字,蜂拥过来的士兵全都愣在原地。
她的背后,束缚带齐声断裂,北极熊的庞大身躯直接顶着天花板,像是世界主宰般居高临下地蔑视他们,令人心惊胆战。
卢米娜安回头,北极熊柔软的毛发抚过脸庞。凯隆粗重的喘息声像滚烫烙铁落在心头。
经过这样非人的折磨,凯隆依然保持一丝理智,只是陷入重度感官过载而身体备受煎熬。
他的瞳孔剧烈颤抖,却还是认出了眼前人,呢喃的话语支离破碎,沙哑低沉。
“C…haos。”
“是的。”卢米娜安按着他重新躺下,冰凉掌心抚过他滚烫的身体,低声道,“是我。”
凯隆的身体一阵阵战栗,山丘般的肌肉剧烈收缩,皮肤下青筋暴起,汗水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滚落,心跳得极快,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卢米娜安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额头相触,一刹那,周围空气凝固,绿蝶振翅,旋风般撞上手术台前的曲面玻璃,撞击声整齐划一,“砰砰”作响,逐渐与凯隆的心跳声重合。
站在凯隆身后的北极熊双目赤红,背部毛发倒竖,人立而起,咆哮着扑向她。
卢米娜安没有转身。
翡翠色的蝴蝶群迎着北极熊掀起的凛冽寒风逆流而上,穿过巨掌,径直撞进北极熊宽阔的胸膛,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
刹那间,刺目绿光从心口迸发,水波纹般荡漾开来。
光芒所过之处,小山般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当光芒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只毛茸茸的北极熊幼崽。
卢米娜安借机进入凯隆的意识海。
穿过一层寒冷彻骨的迷雾,她看见一座原始森林深处的小木屋。
周围刚下过雨,树林里弥漫水雾。
参天松树身上挂满潮湿的松萝,翠绿苔藓随处可见。
滴答滴答的雨声还在叶片间回旋。
“有人吗?”
她站在木屋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周围只有无尽的寂静回应她。
她不得不壮起胆子朝前走出几步,踏上小木屋门前的台阶。
推开木屋虚掩房门,她看见木屋整洁朴实的厨房,一道木墙简单隔断了厨房和客厅。
客厅里放着一架老旧的钢琴。
她走到钢琴前,看见上面放着曲谱。
可惜她不懂音乐,对五线谱简直一窍不通。
她不理解凯隆的意识海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小木屋。
这是他的记忆还是他的幻觉?
正当她屏息看着曲谱,背后传来地板轻微的“嘎吱”声。
她瞬间警觉地转过身,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她的心口。
“你是谁!”
站在沙发后的男孩约莫十岁,稚嫩的双手紧握着一把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手枪。
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枪口微微颤抖着,却固执地瞄准她的要害。
他浅绿的瞳孔比现在更漂亮,清澈透亮,像两汪未被污染的泉水。即使隔着漫长岁月,她也能一眼认出他。
卢米娜安缓缓举起双手,语气柔和得不像她自己,低声道:
“我不是入侵者。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少年半信半疑地打量她,更加用力地握紧手枪,厉声道,“我不需要人帮!”
常见的抵触情绪。
哨兵的意识海就是他们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和秘密,潜意识都会反抗任何外来者的入侵。
卢米娜安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侧开步子朝旁边挪了挪,语气平和地重申道:
“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帮你的。你现在需要帮助。”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固执地噘嘴,不悦地质问。
卢米娜安无奈叹息,耐心地解释道:
“Mortal,这里是你的意识海。你陷入了昏迷。我必须让你清醒过来。你必须接受我,我才能帮你。”
“你在说什么?”少年无动于衷地皱眉,“mo什么的,是谁?”
卢米娜安挑眉,开口换了个词:“凯隆。我是卢米娜安,你能想起来吗?”
少年凶巴巴的面孔总算起了变化,绿眼睛闪过一丝动摇。“你…你知道我?”
“是的。你是凯隆,伊拉里欧中尉。SKY小队的队长。”
卢米娜安话尤未了,门外传来嘎吱嘎吱的乱响,好像一场即将到来的龙卷风愤怒的咆哮。
少年凯隆脸色遽变,丢下手枪,翻过沙发,一把抓住卢米娜安的手,险些将她拽倒在地,一路拽进客厅旁边的卧室。
卧室很小,床边的窗户被用木板封得严严实实。
他拉开衣柜大门,先钻了进去,而后将一头雾水的卢米娜安也拽了进来。
柜门闭合。
门外树木断裂的声响越来越近,每一声“咔嚓”都像直接劈在神经上。
黑暗中,卢米娜安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紧贴着自己小腿的身躯——那么瘦小,那么轻颤,像一片在暴风雨中战栗的叶子。
“这是……”她的疑问还没成形就就被少年厉声喝断:“别吵!它来了!”
玻璃碎裂的脆响炸开在耳畔。少年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又急又浅。
她从狭窄的空间躬身站起,少年表情错愕地盯着她,怒斥一声:“你干什么!”伸手想要将她拉下来,下一秒却被她张开双臂揽入怀中。
她能感受到男孩瞬间的僵硬,紧接着一切伪装的坚强与冷漠全部瓦解,柔软的小身躯在她怀中融化,有温热的液体浸湿领口。
金蝶争先恐后地从柜门缝隙里飞出来,眨眼间将木屋连同整片森林全部消解成一片片细碎的金光随风而去。
“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是向导安慰哨兵的惯用语,百试百灵。
哨兵清醒时像个天降神兵无所不能,无所畏惧。
但实际上,他们时刻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的恐惧与压迫。
他们比任何都渴望找到一个永远安全稳定的栖身地。
而向导正好可以为他们提供或永久或暂时的精神庇护。
“真的吗?”瘦小的身躯完全蜷缩在她的怀抱里,尾音带颤地问。
卢米娜安看见白光中有些可疑的白色菌丝在蔓延,更加用力地搂紧少年,紧贴着他的耳垂一字一顿地承诺道:
“会的。我会一直保护你。”
一段夹杂血与泪的黑暗记忆瞬间击中她的脑袋,像迎头打来的一击直拳,直接打得她晕头转向,险些断开了LINK。
冰冷的仪器,淡紫色的变异血清。
新兵训练营里灿烂的阳光和闪闪发光的泥坑,整齐摆放的枪械,每个人的笑脸。
天开始下雨。土地变得越来越泥泞。
枝叶茂密犹如蛛网。
长满白色菌丝的尸体。
龙卷风。
断肢残臂,干枯的骨骸,腐朽的装甲车。
挂满藤蔓的旧都市。
漫天乌鸦飞舞,大地颤抖,树木一排排地倒下,Unity生着苍白双眼的傀儡大军以惊人的速度迎面扑来。
死亡、鲜血、哀嚎和痛哭。
雨越来越大,记忆越来越混乱。
渗进伤口的雨水,融入泥土的鲜血,摇晃的灯光打在凹凸不平的洞穴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四通八达的山洞里来回回荡。
无数记忆碎片暴雪般向卢米娜安涌来......每一片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在她的意识中刮出细小的伤口。
她闭着眼,任由这些记忆碎片在自己的意识海中横冲直撞,同时轻柔地梳理着凯隆脑海中残留而无用的各种信息。
渐渐地,暴风雪停息了。
北极熊幼崽不知何时蹭到了她腿边,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她的膝盖。
她直起身子睁开眼,正对上凯隆湿漉漉的绿眼睛。
湖绿色的虹膜盛盈着闪烁的水光,如雾似雨,漫过千山万水笼罩住她。
“没事了。凯隆。你很安全。”
她双手捧住对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紧绷的下颌,一字一顿坚定不移地说。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穿透雾霭的晨钟,远远传来,在心头层层荡开。
凯隆的呼吸骤然一滞,随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他浑身肌肉放松,高大身躯显得更加宽阔,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将她拉入怀中,双臂收拢得极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浓烈的烈酒味信息素缠绕着她周身的栀子花香,在充斥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的手术室里酿出一种奇异的芳香。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卢米娜安都会想起来。
北极熊幼崽在她脚边转了一圈,最终满意地蜷缩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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