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日子在平静中流淌，河流依旧奔腾入海，日月如期交替，潮汐起落并无不同。自那次“茶话会”，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Ghost人间蒸发，没有出现过。你的暑假在烈日炎炎中结束，新一学期抓着秋老虎的尾巴从此开始。你回到大学里，上课、吃饭、睡觉，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偶尔周末约了三五好友逛街。Ghost出现在现实的那段经历就像是夏夜之梦，留给你无限的旖旎之思。
你的电脑本运行的无比流畅，你的角色沉默地奔跑、射击、处决，忠实地履行着一个程序设定的模型应有的职责，他仅仅是一个由像素和代码构成的冰冷形象。
你开始无意识地盯着他发呆。
你会在深夜赶论文时，下意识地瞥一眼身旁的黑猫抱枕，在脑海中重构那个懒人沙发里的人影。你会在洗脸的时候下意识闭眼祈祷，期待他的再次出现。你会在看到物理学专业专用实验室的指示牌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微澜。
你想他了吗？这个认知让你自己都有些哑然失笑。
Ghost is a Ghost。
你被自己的双关笑话逗笑，你看着屏幕里的他，无限的空落感浸润了四肢。你难过的按下嘴角，遵从“空落感”的指引，在一个没课的早上，走进了寥寥数人的图书馆，目标明确地走向物理学领域的书架，查找量子理论相关的书籍、期刊。你拿下了厚重的《量子力学导论》《薛定谔的猫》，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扎进书中深奥晦涩的世界，去求解一个未知的答案。
纸张散发着陈年无人问津的油墨味，黑色的文字组成拗口的术语，那些“波函数坍缩”“量子纠缠”“观测者效应”看的你眼花，知识试图在你大脑褶皱里短暂停留，却像溜滑滑梯一样光滑的丢出脑壳。
你皱着眉头，费力地咀嚼着，将那些抽象的概念生硬的套用在你自己和Ghost身上——
薛定谔的猫……既死又活，直到被观测……你和Ghost，是否也像那只猫，存在于一种模糊的“叠加态”？只有当一方强烈的“观测”时，彼此的存在状态才会暂时“坍缩”到一致？是否存在着那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用以打开你们的盒子？观察者就只是你们吗？
就在你盯着书页上那个著名的“既死又活”的猫思想实验插图，感觉纸页上扭曲的波函数符号Ψ就要飞出来扇你两巴掌的时候，一个清浅的呼吸出现在你的脸颊边上，低沉沙哑的男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笑意，毫无预兆地在你耳边响起——
“还在跟这只‘倒霉的猫’较劲？”
他将音量控制得极好，只有你能听见。你猛地抬头，心脏漏跳一拍。
Ghost。
他就站在你的身侧，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图书馆暖黄色的顶灯为他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挥散了他一身的肃杀气息。这一次你竟奇异地没有为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吓。
“你……”你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Ghost的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自习室，确认了角落的监控探头角度，观察着仅有的两个埋头苦读的学生，他们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边的大变活人毫无察觉，还有窗户外可能的狙击点。
SAFE。
评估完环境，他挪开了按在枪械上的手，随意地捡起你书堆上的一本《时间简史》：“寻找‘概率’，然后给现状找个合理的解释。”
他转向你。你看不见他的目光，却能感觉到沉重的信任：“有进展吗？”
你沮丧地摇摇头，又不确定地点点头：“一头雾水，不过我觉得我们俩挺像那只倒霉的猫……两个盒子，两只猫，一扇门。”
Ghost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错觉，隔着面罩有点闷闷的：“理解。霍金也没能给我更清晰的答案。”他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外面，“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地方。去外面？”
你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带着你熟练地避开监控，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图书馆的后勤通道。
你开心地踩着他的影子，问道：“我们去哪？学校后山小公园没什么人。”
“如果是约会，我会选那里。你们学校的天文台在哪？”Ghost向你伸出手。
为什么不能是约会。你小声嘀嘀咕咕，挠挠头，打开校园地图，把手机递给了他。
那座小小的、平时鲜有人至的天文台，今天终于来了两个访客。满墙的爬山虎摇晃着，伸出的枝条挑动了Ghost头盔上的麦克风。他低下头，拿出腰带中的铁丝打开了紧锁的大门。
就不见光的房屋地面上落上了一层灰，中间摆放着一台颇有年头的天文望远镜。装修材料堆放在角落，一块还没贴上文件的施工告示牌靠在一边。
空旷的观测大厅回荡着你们的脚步声。巨大的穹顶透下天光，给人一种置身宇宙一隅的错觉。
Ghost转过身面向你，抱着手臂，姿态放松而挺拔，但你能感觉到一种内敛的、绷紧的专注力正笼罩着你。他用平稳而低沉的声音简洁地概述了你们的情况：“量子纠缠、观测者效应、薛定谔的猫——目前看来，这是唯一能解释我们之间这种不稳定连接的理论。”
“Y/N。我们需要找到盒子的‘门’，关上他。”
你紧张地扣着指甲，咬着下嘴唇：“为、为什么一定要关上……我是说，我们不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Ghost静静地看着你。
你磕磕巴巴地说：“你看，你穿越过来，没有引发空间裂缝或者世界末日。我知道你的存在，好像也没疯掉……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偶尔碰个面’，聊聊天，骂骂量子力学。”你尴尬地笑了笑，“除了你的神出鬼没，好像……对我们彼此的世界，并没有产生什么致命的威胁？”
你不敢面对Ghost，害怕他会用厌恶、不赞成、烦躁的眼神看你：“就是，我一个小小的私心……我想你留下来，把我这边当做‘安全屋’，一个和平的‘爱丽舍’。”
我在说什么啊……他也有他的世界、他的人生，Y/N你怎么敢的……
你这样想着，越来越无地自容。
老天爷！
Ghost憋了口气，在心里做了建设，才长长的吐出来。他走到了你的面前，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捧起你的脸。粗糙的质感摩挲在皮肤上，他蹭红了你的眼角，是如此轻柔的说道：
“抬起头来，甜心。”
你第一次正面的近距离的观察他，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分清他与游戏建模的差别。那不是只言片语的设定能形容的复杂人性。黑色的战术油彩模糊了的眉眼，此刻正专注的望着你，描摹着你的五官，像是要刻印在脑海中。你所知的悲惨过去，你看到的残酷战争和肮脏政治，构成了他的一个侧面，一个冷酷的战争机器。但是此刻，你站在了镜中，你看到了千千万万的倒影——
“非常感谢，为你，以及你的关心。”
“你无需为此而惭愧。”
“而是我，应当万分珍惜这份的真心。”
你看到，那无数碎片和侧面汇聚成了血肉。你看到，蓝色幽焰点亮了骷髅的空洞。他的怒火不波及你，他的冷酷不针对你。你听见他隐匿的悲叹，你感知那片解构自我背后的啜泣，你确认他鲜活的在你面前——
Simom·Reliy，不属于虚构。
“Y/N。”
“再一次。谢谢。”
你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这说的，小事小事啦。”
Ghost将手搭在你的肩膀上，沉声道：“听着，小女孩。”
“在我的世界里马卡洛夫像阴沟里的老鼠，杀不完。暗影公司的余孽还在四处点火。还有……”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望向一个看不见的阴暗的角落，“那些实验室泄露的、或者被疯子故意散播的病毒……生化危机不是游戏，是每天都在发生的现实。”
你的肩膀感觉到一股收紧的力度，没有说话。
“Y/N，”他叫了你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急迫，“我接受这种联系。无论它是量子纠缠还是别的什么。它存在，无法否认。但正是因此——”
你有些意外于他的平静接受，眨了眨眼睛。
他那凝重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你身上：“我、我害怕门会是双向的。我不希望你落入我的世界。所以，不要主动去‘观测’我那边。不要刻意去想，不要刻意去‘看’，不要打开那扇门。”
你怔住了：“不是说……通道是单向的吗？”
“暂时。”他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因为命运。狗屎的命运，反复无常，捉摸不透，总会拿人开涮。谁也不知道这个通道未来怎么样。”
“那些病毒，那些爆炸，那些流弹……它们不是虚拟游戏的数据。我无法预测你的‘观测’会把你引向哪里，更无法保证当你‘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会不会……被它们反过来‘污染’甚至伤害。”
Ghost高大的身影直起身，他投下的影子环抱住了你。
“保护好你自己，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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