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默飞武功已废不算是秘密，也从不忌讳被人提起，但在今日之前，他人问的不深，自己说的也不多，各自保留几分余地。
对此杨无邪心中另有推测，他曾总结并记录了江湖广义上废除武功的五种方式：化功、重伤、断筋、中毒、破气海。
化功需特定的功法或手段，以压倒性优势吸取、打散或化解对方的内力。
重伤以经脉受创居多，也可能是其他伤病使周天难以运转。
中毒自不必说，有专门制约内力的毒，也有能用内力压制的毒，如苏梦枕，便是靠着深厚的内力按住身上四五种剧毒，动手时毒血翻涌，很不好受。换作内力浅薄的，保命已是不易，和被废也没什么区别了。
最狠绝的是破气海，气海一破丹田受损，真气无法储存，短短数日便会散功，武功越高，散功后的反噬就越严重。
然而，以上这五种都不符合温默飞的真实情况，树大夫在给他把脉时排除了受伤和中毒，既然他有少许内力能用，说明气海也未破。
眼下事关温默飞有无希望恢复内力，实在不宜隐瞒，于是他下定决心，看着苏梦枕道：“苏公子，我曾说过我的功法出了问题，这个问题，还要从我学习吐纳内息之前说起。”
回忆中的一切离奇始于二十四岁那年，系统绑定温默飞之后发布的第一个任务——以星光为契机修出内力，从而开启对生物物理学及能量学的认知与探索。
这个研究唯一的实验体是温默飞自身，系统在他同意并签下**条款后，给他植入了上百个纳米级监测传感器。
超出温默飞时代的先进仪器就这样遍布全身，如实地呈现出他的生命体征、局部病理甚至脑电波的活动频率。
这些疏忽轻信在开始时弊端不显，直到温默飞认识到自己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
绝对监测下，低劣的谎言对系统无效，所以每一个念头都需要合理解释，每一个想法都需要重重隐藏。
多年来的行为习惯现在依旧影响着他，以至于温默飞说话做事异于常人，多少带着些扭曲后的坦诚，碰上实在绕不过去解释不清的，他就活用翻译和比喻，好将本意传达出来。
因此在这段经历描述中，那个带他离家远游的“人”出于明面上对他有益的目的，驱使他自愿种下了一些“东西”。
苏梦枕脸色沉重，肃声道：“那些东西进入你的血脉经络，你就不觉得是隐患？”
不止是他，其他人看起来也不太接受自愿的说法，理解为胁迫还差不多。
温默飞苦笑着辩解道：“它本身是无害的。”比起那些需要穿戴的监测仪器，这套微设备用起来确实方便，可以帮助他更加精密地掌控身体。
举个例子，现代人日常使用的电子设备若是开发出监测血压心率的健康预警功能，全凭自愿使用，且有**保护，没人会觉得冒犯。
“但那些终究是外物，”杨无邪很快想到了什么，“如果骤然失去——”
温默飞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系统在脱离前收回了所有监测传感器，彼时温默飞内功已有小成。
由于监测传感器早于真气进入经脉，已经成为周天运行环境的一部分，系统撤回后这些位置上出现了真气缺口，经脉一时千疮百孔，内力流转十不存一。
苏梦枕接着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温默飞回道：“六天前，也就是苦水铺一战，往前再推两个时辰左右。”时间只能算出个大概，毕竟他在落地苦水铺前身处于未知的空间。
杨无邪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毕竟武功被废又经历大起大落的人，在短时间内很难有温默飞这样稳定的精神状态。
不过……以温默飞这种刚和系统决裂身心受创，稳定想死的精神状态，如果不是正巧遇上苏梦枕被伏击，他没这么快“活”过来。
当然，这也和他习武时间尚浅有关，对江湖人而言不可或缺的内力并不是温默飞看重的全部，恢复能多一层生存保障，不能恢复也不至于活不下去，知识才是他敢于应对一切的底气所在。
此番就不懂之处仰仗三位专家会诊，温默飞也是抱着几分求知心态。
最先发表意见的是杨无邪，他对苏梦枕和树大夫道：“在白楼类似的记载中，前朝解家的透体游脉针，以及大理黑苗的啮天蛊，此二者专破内家功夫，伤及经脉后会留下难以觉察的孔洞，造成的后果就是真气外溢，周天再难圆融。私以为同温公子的状况最是相像。”
“现在还不确定他的经脉是否有损伤，”树大夫加入讨论，“就怕另有奇异之处。”
“或可一探，”苏梦枕沉吟道，“温默飞，你可信我？”
温默飞正不明觉厉，闻言微微坐直了身子：“要我怎么做？”
苏梦枕道：“现在是辰时，人体行足阳明胃经，我将内力输入你气户穴，你以心法引领真气运行周天，我便可探知你的经脉受损程度。”
气户穴位于锁骨中点下缘偏中线四寸，是胃经气血与外界交换的门户，苏梦枕选择由此切入再合适不过。
“好，”温默飞当即应下，想了想又道，“还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他在内功上属于一知半解自学成才，接触面狭窄，缺乏同道间的经验交流，故有此问。
杨无邪看出温默飞是真没常识，连忙提醒道：“莫抵抗，莫岔气，莫分神。”习武之人第一次接受外来真气很少有不排斥的，他不担心苏梦枕手下分寸，只是怕温默飞不知轻重。
温默飞被他说得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将衣领扯开，待苏梦枕手掌贴在胸口，他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开始运功。
鸿蒙中似有电流交感，一股陌生的真气缓缓渗入穴位皮下，如同静脉注入新血般沿着经脉流动。
这内力不比温默飞本身修出的温和，暖意中透着丝丝寒凉，充盈且源源不断。
温默飞紧皱的眉头松了些，散功的这六天自然不好受，他已准备适应做回一个普通人，如今能量随着内力流入丹田，浑身感到说不出的舒坦。
但真气从丹田引出又是另一番景象，每逢缺口薄弱处，外泄的真气自毛孔溢出体表，就这样消散于无形。
一周天后苏梦枕收功，温默飞睁眼看见对方凝重的神情，忙问道：“怎么样？”
“你经脉完好，散功是真气已经成型，因不适应后天变化导致的，一般手段难以回寰，”苏梦枕眸中闪过犀利之色，“至于内息法门，你化用的是道家的养生功，这本不是什么稀奇功夫，但你掺入了自己的理解，改变原有奇经八脉的运行路径，这种尝试风险极大，与性命双修的本意相违背。”
温默飞闻言心中一惊，苏梦枕竟看得如此透彻！
像养生功这种只有修身养性强身健体效果的东西，放在古代甚至算不得神功秘籍，也就教派挂名的富家子弟学一学，到了后世变得更加大众化，网上随便一搜都有教材。
温默飞初学吐纳的时候，系统提供的资料只有各家能对外开放的那部分，他接触不到核心功法，只能从一些真假难辨的练气法门中甄别挑选，像是密宗三脉七轮、少林气功坐禅法，他怕一知半解容易出岔子，都谨慎地不去碰，最后定下相对保险的道家养生功。
至于经脉路线“魔改”，他也是后期出于实用性考虑，将经脉间的线状网扩充为面状网，放弃真气聚合的威力将其分散至全身，从而形成更有效的防护。
换成别人确实不能这么玩，一旦试错就出事，但当时他有系统，花点时间编程一下数据模型，很快便能找出最佳方案。
“好在你的功法运行是正确的，经脉也没什么大问题，等到真气消尽后重修就不会再有散功隐患，”苏梦枕顿了顿道，“不过你身上暗伤太多，气血脏腑几乎从未调理过，重修前需再疗养一段时间。”
温默飞微微皱眉：“我还以为我痊愈得很好。”
系统的治疗手段固然先进，其中却不包括中医体系，若非苏梦枕内功深厚经验丰富，还真查不出那些暗伤。
树大夫不信邪地为温默飞把脉，好一会儿才道：“你只是表面看上去好，能恢复成这样也是离奇。”
“废功重修，破而后立……”杨无邪沉吟，“我回白楼多找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或许能帮上忙。”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苏梦枕紧盯着温默飞的神情，眼中燃起微妙的兴味，“如此好的机会，你是打算坚持原功法，还是考虑另择名师，修习更上乘的武学？”
“你的根骨很好，就算大器晚成，十年后的江湖也必定会有你的传说。”
又在写理论概念性的东西了，应该能看懂吧……温默飞功法的坑填上了，他算是自创武学的奇才，虽然技能点是歪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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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破而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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