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费勒以“看望前王后“”的理由送走奈费莉娅这件事名正言顺，阿尔图没有任何理由发作。
但很明显的，我们至高无上的苏丹十分不悦。
被选定的躯壳远离此地，神祇很是不满。祂折磨阿尔图的次数越来越多，在他脑内不断孕育出疯狂的想法。万逝戒的魔力日益充盈，他对杀戮的渴望越发强烈。
终于，阿尔图崩溃了。
他开始像牲畜一样发泄情/欲，折磨后宫的妃子；他开始热衷于杀戮，派出铁骑踏平无数山寨，霸凌无力抵抗的小国；抢夺劫掠回的金银财宝被他挥霍一空，越来越多的人惨饿死街头。
曾经的伟业之国万盛之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奈费勒忙的焦头烂额，屡次进言。可阿尔图不但置若罔闻，还百般刁难朝臣们，行为变本加厉。
坚强的维齐尔默默吞下这一切，尽可能的发展更多的盟友。他在夜晚写下越来越长的名单，亲眼看着身边人越来越少。
在阿尔图的种种行径下，几乎再没有人敢同奈费勒推心置腹，奈费勒很快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而这一切奈费莉娅都浑然不知。
她在颠簸的马车上昏睡了整整三日，睁开眼时，她已经来到了梅姬的领地。
阿尔图投入邪神怀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了梅姬。但他没有丧尽良知。他给了梅姬独一无二的治理权，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也给了她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痛。
离开前，梅姬选了一块最漂亮，最偏远的领地，离烦恼不断的都城远之又远。
这里毗邻大海，背靠山崖，无边无垠的草原自脚下延伸。在梅姬的管理下，领地一片安静祥和。
奈费莉娅步伐虚浮，从马车上摔下，正好跪倒在梅姬面前。困着她的压抑气息消失不见，纠缠她的黑影被挡在领地之外。
梅姬连忙蹲身，扶起倒地的奈费莉娅。她的模样一如既往，时间没有从她的脸上留下一丁点痕迹。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头纱变成忧愁的黑色，像在祭奠什么。
看到熟悉的面孔，奈费莉娅先是松下一口气。
啊，还好梅姬还活着。
随后，她积攒已久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就像断线的珍珠。
孩子受了委屈总是本能的向母亲寻求安慰。
梅姬用手帕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莉娅，我的孩子，委屈你了。”
膝下无子的梅姬真心疼爱苗圃里每一个孤儿。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奈费莉娅会偷偷的、发自真心的称梅姬为“妈妈”。梅姬补齐了奈费莉娅缺失多年的母爱，一点点治愈她破碎的内心。
虽然有些不妥，但好在这个称呼只是她和梅姬之间的秘密。如果让现在的阿尔图知道了这个秘密，他说不定会杀了奈费勒。
“妈妈......我好想你。”奈费莉娅扑进梅姬怀中，开始放声痛哭，将这些日子以来受过的所有委屈悉数倒出。
梅姬温柔地安抚着奈费莉娅，耐心地倾听她的烦恼。
阿尔图的所作所为，梅姬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远在领地，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回到都城，只能默默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在梅姬心里，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如今坐在王位上的，不过是一具受邪神摆布的傀儡。
哭到没有力气后，奈费莉娅就这样在梅姬怀里睡着了。
在梅姬的请求下，她安静地跟在梅姬身边生活了几天。
直到奈费莉娅收到一封来自都城的信。
奈费勒似乎受伤了，他的字迹不像从前那样遒劲，信纸上还沾着血迹。
信的内容则更是凄惨，甚至可以说是一份死亡报告。
“不......不......”奈费莉娅双眼一痛，不可置信地又读了一遍信。
——法拉杰死了。
在恶名远扬的阿尔图又一次处死无辜的侍女阉奴后，这位担任书记官的贵族爆发了。曾经最忠诚的拥护者，如今满目恨意。
法拉杰再也无法忍受阿尔图的恶行，哭喊着要阿尔图献出生命。他指责阿尔图背叛初心，要求阿尔图赎罪。
可如今的阿尔图是苏丹，是高贵的王，是至高无上的太阳。胆敢弑君之人，自然没有好下场。法拉杰被侍卫的长矛钉进石柱，阿尔图则亲自动手，将反叛者开膛破肚。随着法拉杰发出最后一声呜咽，阿尔图用那柄弑君的短匕一点点割下法拉杰的头颅。
而奈费勒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阿尔图像是得到了来之不易的宝物，仔细端详着那颗不甘的头颅。他没有因曾经的感情而仁慈，毫不犹豫的对法拉杰的尸体处以极刑。
读完信件后，奈费莉娅感觉喉头发紧，呃呃啊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痛定思痛，决定藏起这封信，却正好撞进梅姬温柔的眼眸。
大海永远都会接纳一切。不安与彷徨，痛苦与挣扎，死亡与恨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悉数告诉浩瀚无垠的大海。
海会还以人平静，给予人安慰，但同样也会吞噬一切。它会卷起海浪，击溃所有试图破坏平静安和的东西，还海面一个平静。
梅姬安静地看完这封远道而来的丧信，没有生气，没有责怪。
她只是温柔的搂住奈费莉娅，将唯一的解决办法缓缓道出：“他该死。莉娅，去杀了阿尔图吧。他已经不再是我的丈夫，他不配再当苏丹。”
奈费莉娅感觉有一根绳缓缓勒紧她的脖子：“我......可是，妈妈——我真的做得到吗？”
把这样的重担都交给她，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现在除了奈费莉娅，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件事。
梅姬坚定地点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切——弑君的计划、沉甸甸的金币、还有愿意赌上性命的决心。
这位夫人从来就不是娇滴滴的贵妇。
早在奈费勒计划弑君前，她就已经写好了杀死阿尔图的计划。
梅姬会日夜祈祷，期待着苏丹的死期。当那顶罪孽深重的王冠落地时，她会投身大海，在另一个世界与她的丈夫相会。
她当然不会与现在的苏丹合葬，他不过是一具肮脏污秽的躯壳，他不配。
在梅姬的坚定信念的感染下，奈费莉娅决定踏上回家的路。
临行前，梅姬诉说了她的梦：“莉娅，在你来之前，我总能梦见一只蓝色的鹦鹉。它美丽、勇敢，它夺走了苏丹的王冠，将其丢进大海，远走高飞。”
“那大概就是你，莉娅。”梅姬这样说。
奈费莉娅坐上回都城的马车，免不了还是犯嘀咕：我怎么会有本事杀掉有神祇保护，还有万逝戒护身的阿尔图呢？
马车奔波数日，终于回到乌烟瘴气的都城。
不过月余，这里就已经天翻地覆。
看到马车进城，食不果腹的贫民发了疯似地向上扑，哪怕被压断腿脚也不停歇。他们眼圈通红，疯狂地乞求奈费莉娅的施舍。
奈费莉娅将仅有的几枚金币丢进了贫民堆。
略微一打听，她才知道阿尔图在这一个月里杀了多少人——一百九十七人。
不少小贵族被害得家破人亡，眨眼间就沦为最下等的贫民。处刑台尸山血海，无辜的人被杀了一批又一批。
不难猜出阿尔图是因何暴怒的，奈费莉娅只希望她的回归能暂缓阿尔图的杀意。
马车外争抢厮打声不断，癫狂的人们比原始的生物还要丑陋。于这些人而言，死了或许是件好事。他们不用再恐惧明天的到来，不必害怕苏丹又会想出些什么新玩法来折磨他们。
在马车路过欢愉之馆时，她又一次地感受到那道滚烫的视线，就仿佛他始终都跟在她身边。
“达玛拉......”奈费莉娅捂住右耳，感觉耳饰突然变得滚烫。
身处欢愉之馆的某人对她的不辞而别感到不快，但又十分期待她的归来，他想知道在阿尔图种种举动下，她是会默默滋生恨意，还是会变成曾经的阿尔图。
但达玛拉更想见到的，是奈费莉娅绝望痛苦的模样。他希望她失去一切，走投无路，崩坏瓦解。只有那样，她才会想到他。
而奈费莉娅对此毫不知情。
在人墙层层的围堵下，奈费莉娅傍晚才勉强回到家。她跳下马车，忽感觉心空掉一块。
一向井井有条的宅邸像是落了一层灰，花园没有人打理，房间没有人收拾。追随者几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侍奉多年的仆从也不见了。只有书房的灯晦暗不明，窗帘后隐约可见人影。
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奈费莉娅。
奈费莉娅大步跑上二楼，拉门的动作稍稍一顿。她后退半步，手指抚过门上的刀痕。
刀、剑、枪、斧，几乎所有的兵器都在书房的门上留下了痕迹。如果不是门上有魔法保护......奈费勒恐怕已经死了。
谁干的？阿尔图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去杀人吗？平民没有能力这样杀人，到底是谁会这样恨奈费勒？
奈费莉娅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血迹染红洁白的墙壁，粗略打扫过的地毯上甚至还有部分人体组织残留。奈费莉娅碾开地毯上的血块，在下面捡到一枚小小的纹章。
这是阿尔图的家族纹章，她记得十分清楚。
所以，果然是阿尔图买凶杀人......？
「嘻嘻嘻嘻」
「你想要他活着吗？」
「献给我，你，献给我」
「你的情绪很美味...」
这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吓得奈费莉娅一愣，她紧贴着墙壁，诡异的黑影就这样在眼前飘过。
祂来了。
祂已经可以暂时性地离开阿尔图，来影响奈费莉娅的神智。
眼前毫无魔力的少女几乎已是盘中餐。
但祂没能靠近奈费莉娅。扭曲的手指才刚要伸向她的影子，便被宝石的光芒逼退。奈费莉娅轻轻捏住滚烫的宝石，祂便悻悻遁回黑暗之中。
‘不想死就别摘下来。’这句话的意思竟然是他送了一个护身符给她？
他竟然是那种会关心别人的人。
奈费莉娅对达玛拉稍有改观。
搞了半天，原来达玛拉是傲娇款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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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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