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枯黄的山野,带着肃杀的血腥气。唐行川立于一处刚经历短暂搏杀的山坡上,脚下是几名毙命的江湖喽啰的尸体,左臂上的伤口因方才的搏杀再次开裂,乌黑的血液正缓慢渗出。
他面沉如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迅速将一枚解毒丸碾碎撒上,用布条死死缠紧。
这是他执行任务的第七日。
自那日跪在执事堂冰冷的地面上,以最屈辱也最决绝的方式请命以来,他便带着这支由内门弟子组成的小队,一路追踪明教残部的踪迹。他的策略清晰而危险——利用自己超凡的追踪术,却只给出片面的线索,将小队引向这些无关紧要的、被抛出来混淆视线的杂鱼,并由他亲手清除。
他必须比任何人都更快找到崔宁。
“孤影,效率不错。”一名内门弟子走上前,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只是,尽在这些喽啰身上浪费时间,何时才能找到明教余孽?”
唐行川擦拭千机匣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线索引向此处。若非他们负隅顽抗,或可拷问出明教余孽的去向。”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对方,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不耐,“若诸位有更明确的线索,我听从调派。”
那弟子噎了一下,悻悻移开目光。他们若能寻到线索,又何须倚仗他这个“戴罪立功”之人。
唐行川不再理会,垂眸继续擦拭千机匣。左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那是前两日“误入”某个陷阱的代价。他必须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更急切,更忠诚于这场“狩猎”。
“下落不明”这四个字,是他绝望中唯一抓住的稻草,却也让他时刻置身于希望可能瞬间熄灭的炼狱。
“西南方向三里有新鲜痕迹,”他收起工具,声音依旧是往日的冷硬,“追。”
他率先转身,玄色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将伤口与所有情绪彻底掩藏。他不能流露出丝毫迟疑,更不能让他们先一步找到她。每一次误导,每一次“判断失误”,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内心的焦灼如同毒火,日夜焚烧。他不敢去想,若找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他必须找到她,活着。
他们终于撞上了一小队真正的明教核心弟子。唐行川看到那抹熟悉的红色发梢一闪而过,微不可查地呼吸一滞。
厮杀瞬间爆发,混战中唐行川将目光死死锁在崔宁且战且退的身影上。她瘦了,脸色苍白,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的火焰未曾熄灭,只是沉淀为更沉重的决绝。他看到一名同门悄无声息地抬起千机匣,淬绿的弩箭对准了她的后心。
就是此刻!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一枚乌黑的铁蒺藜以更刁钻的角度射出,精准地打偏了那支弩箭;同时他身形如鬼魅般前冲,看似是去截断崔宁的退路,实则千机匣横扫,数枚暴雨梨花针竟天女散花般射向追击最前的几名唐门弟子!
“唐行川!你做什么?!”惊怒的吼声响起。
“此人是我的目标,”他声音冷得掉冰渣,手下却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瞬间将同门的阵脚打乱。“谁也别想抢功!”
他刻意将自己的行为歪曲为偏执的“抢功”,让同门来不及判断他的意图。混乱中,他硬生生用后背为崔宁挡下一记暗器,却借势更贴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道:“东南五里外,山神庙!”
崔宁眼中闪过巨大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但长期的并肩让她瞬间领会。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再犹豫,低喝一声,带着残余的教众向东南方向突围。
“叛徒!”为首的内门弟子目眦欲裂,所有攻击瞬间转向唐行川。
唐行川面无惧色,千机匣在他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将所有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知道,此战之后,他将再无退路。唐门对待叛徒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剥皮拆骨,废去武功,扔进毒虫窟……每一种都足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他早已想好。
在摆脱追击的亡命途中,剧烈的奔跑牵动着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唐行川的思绪却异常清晰。他想,此行能找到她,护她周全,已是最大的圆满。至于之后……他或许会死于同门的追杀,或许会被擒回唐家堡承受酷刑。
但那又如何?
他这条命,早在五台山矿坑就该没了,是崔宁将他从地狱边缘拉回。如今为她燃尽,不过是物归原主。
唐行川甚至卑劣地想过,若他死了,是否能在那片纯粹而常怀悲悯的琥珀色眼眸中,占据一丝不同于他人的痕迹?
哪怕只是怜悯,也好过他漫长的灰暗生命中从未被真正看见。
他早已做好了被唐门永世追杀的准备,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亲眼确认她安全,也必须把那些压抑了一生、从未敢宣之于口的话,说给她听,否则死不瞑目。
唐行川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以伤换命的狠辣,终于摆脱了最后的追兵,将嘶吼与诅咒甩在身后。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唯一的希望——破败的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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