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葡萄藤架，在土地上洒下碎金般的光影。崔宁正坐在院中的矮桌旁翻阅着一卷来自古波斯的典籍，偶尔遇到生僻的词汇低声念诵几句。
唐行川坐在她对面，一如既往地沉默擦拭着他的千机匣，只是那动作比平日更慢，眼神也时不时地飘向崔宁手边的书卷，耳根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微红。
崔宁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正好捕捉到他来不及收回的的视线。她莞尔一笑，合上书卷。
“怎么了？对我的书有兴趣？”
唐行川擦拭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闷声道：“……没有。”
崔宁却不打算放过他，她想起之前偶然发现他似乎在偷偷练习波斯语发音，心下了然。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用手臂轻轻碰了碰他。
“说说看，”她语气带着鼓励，又有一丝促狭，“是不是偷师了？让我听听，我们阿瑞斯的波斯语学到哪一步了？”
唐行川的握着千机匣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许久，久到崔宁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才用一种汇报任务般极其认真的语气坦白：
“我……偷听过你教小弟子们。”
崔宁挑眉，示意他继续。
“你教他们‘你好’、‘谢谢’、‘朋友’。”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被区别对待的委屈，“为何教我的第一句，却是‘小心，有埋伏’？”
“噗——”崔宁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想起当初在险境中，为了让他能听懂其他同伴的预警，确实先教了这句。
她笑着靠在他肩上，解释道：“那时情况紧急嘛，况且，”她眨了眨眼，“这句多实用，不是帮你躲过好几次冷箭？”
唐行川抿了抿唇，对这个解释似乎并不完全满意，但那丝委屈在她靠过来的瞬间消散了大半。他低声道：“我练习了很多遍。”
却始终无用武之地。
后半句他没说，但崔宁听懂了。
她想象着这个冷面杀手，曾经在无人处一遍遍重复着“小心埋伏”的样子，既觉得心疼，又忍不住觉得可爱。
“好吧，是我不对。”崔宁忍住笑意，抬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柔声问：“那……我的阿瑞斯，你还想学什么词句？”
唐行川看着她含笑的眼眸，里面映着明亮的阳光和他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深深地望进她眼底。然后，他用异常清晰执着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私下里不知反复练习了多少遍的句子。
“Lux mea es.”
（你是我的光。）
“Te amabo in aeternum.”
（我永远爱你。）
他的发音算不上完美，带着蜀地口音，甚至有些生硬，但每一个音节都无比细腻温柔，仿佛倾注了他所有的灵魂与生命。
庭院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藤叶的沙沙声。
崔宁怔住了。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连表达喜欢都觉得是僭越的男人，此刻如此坦然坚定地用她的语言，向她诉说着他最赤诚的爱意。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修饰，简单却沉重。
一股酸涩而甜蜜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崔宁的心防。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此刻无比真实的砰砰心跳。
“我的阿瑞斯……”她轻轻叹息，语气中满是珍重与爱恋，“这句学得真好。”
唐行川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便软化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像是拥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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