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儿一送就是连送了半个月,直送到陆大有下崖回来。
高根明一见到陆大有,就直叹:“陆师弟,本以为你在思过崖一个月会变的更瘦,我们几个师兄弟都说就你那副身材板板,怎么熬得住。没想到,嘿,你这小子居然健壮了些。”
又说“你这脸色瞧着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同黑泥鳅似的,如今怎的白净了点”,说着伸出手便要去捏他的脸,陆大有闪避一旁。
这都得益于谢灵儿这半月来的照顾。连师娘宁中则都同丈夫岳不群说,灵儿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便懂得知恩图报。
陆大有下崖后,日日用功练剑,与大师兄经常切磋武艺。如今他在华山派,虽排位第五,但剑术已与大师兄不相上下,无论是师弟还是师兄都不敢小觑了他。那些师兄弟见他转变心性,如此用心练剑,没了以前那几分调皮捣蛋,也都跟着一起更加用功了,华山派内学子均是欣欣向学。岳不群大感欣慰,只觉得光复华山有望。
每日晚饭后,小师妹岳灵珊总会拉着陆大有去庖房,等她揭开锅盖,总能发现谢灵儿专程给他俩留的第四餐。日日都不一样,有时是炖肉,有是热汤。份量不大,但偏生每次都很好吃。
众人皆知,谢灵儿重情义,每天都会做上一样点心提上思过崖去,说是要让天上的爷爷也能吃到。以前他们心存怀疑,但在她为了向陆大有报恩,连送了半个月饭菜之后,他们打消了疑虑,更觉得谢灵儿是重情之人。更何况,她每日做的点心他们余下的师兄姐们都能吃到,因此谢灵儿日日傍晚都能提着篮子上崖,日渐形成了习惯。
是谢灵儿让岳灵珊饭后拉上陆大有一块,她说陆师兄比其他师兄们都更为瘦弱,该多吃些,她留给岳灵珊他俩的可不只有点心,还有旁的美味,因此岳灵珊每每晚饭只吃的七八分饱。
岳灵珊第一次拉他去的时候说:“陆师哥,灵儿今天给我留了好些饭菜,可是我吃的都要撑破肚皮了,你要不同我一块吃吧。不然白费了她做那些。”
陆大有心想谢灵儿做的不容易,因与岳灵珊交情好才给她独独留下来,若真没吃完,恐怕会伤了这个十六师妹的心,于是点点头,跟她一块分了。
待到岳灵珊连拉他吃了四五天后,陆大有回过神来,问她:“这是不是十六师妹专留给我的?”
岳灵珊摇头道:“是留给我们俩的。十六师姐说,小师妹是只花猫,胃口很刁钻,得吃好点才能长身体,她还说陆师哥像”说到这,岳灵珊撇了陆大有一眼,说“像只瘦猴,得多吃点。”
谢灵儿确实这么说,她注意到每次只要一谈到陆大有很瘦,陆大有总会眸色一沉,碗里的饭都会多扒拉两口。
“但十六师姐做的是真好吃呀,陆师哥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岳灵珊砸吧了两口,又问他,“你说,十六师姐对我俩这么好,我们难道不领情吗?”
“陆师哥”,谢灵珊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同他说道:“十六师姐很想她爷爷,我们若是辜负她的情义,就太对不住她了。还不如吃了这些,告诉她哪些地方还可以做的更好,这样她提上崖给爷爷也更安心。”
这些说辞都是谢灵儿教岳灵珊的。她看得出来,陆大有平日相处虽看上去面冷,但心热得很,同他爹一样。
果然,陆大有并未再多说什么,全给吃了。
待到十日之后,岳灵珊过生日这天,华山殿内张灯结彩,很是喜庆,因大家都知道谢灵儿与岳灵珊是同一天生日,又是第一年拜入华山,故都来给她祝贺。
宁中则早已给岳灵珊和谢灵儿各做了一套绸袍,袍内缝着白白的绒毛,又给她俩编了漂亮的辫子,缠上上山下买来的新彩带,两个小小的女童去往各处都是手拉着手,众人见状只觉得玉雪可爱。
待到晚上谢灵儿回到小舍时,却瞧见床头放着一袋石榴,她问道:“师姐,这是谁给的石榴?”
两个师姐均是摇头,他们并不知谁进了小舍放下了这石榴,但十四拍手道:“十六师妹,这倒是个好的生辰礼物。”
十五疑惑问道:“为何?”
十四说:“十六,十六,可不正好是石榴吗?你说这个礼物送的好不好?”
十五应道:“啊,正是此理。这送石榴的人还真是聪明。十六师妹,你瞧这石榴一个个鲜红,送这样一个礼物不也寓意着祝祷你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吗?”
谢灵儿低头瞧着那一袋石榴,个个饱满光滑,想了一下,应道:“定是师娘给的,我前两日见到她时还给我剥了一个。”又从中拿出一个,剥开分给了两位师姐,只见那透明薄膜里个个石榴籽如红宝石般,入嘴便是甘甜爆汁。三人吃的甚是满足,只道师娘送的礼物真好。
其实,谢灵儿并不知是谁送的,那人偷偷送来必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借师娘名义也是不想让师姐们误会。
又过了两月,到了年下,诸多弟子都告假下山回家了,这几日练剑的就只剩下大师兄令狐冲、六师哥陶钧、小师妹还有她。四人一同练剑学习,直到过了第二年初一。
这日一大早便大雪纷飞,积雪寸许,几人均是待在小舍中,各自温习功课。待到午后,忽听得“咚咚咚”敲门声,谢灵儿将门打开,却见一个少年戴着斗笠、身披斗篷站在门口。
“陆师哥。”谢灵儿惊喜地叫道。
眼前的陆大有因这半年的伙食改善,又正处于长身体的时期,个子早已比半年前初见时高了半个头,日日练剑更是显得身上臂膀结实了不少,连脸上都因为有肉显得好看了许多。
只是他的斗笠上、斗篷上覆满一身雪,怕是在雪中走了不少路。
谢灵儿见他不应自己,一双眸子仍含着笑意问道:“你要不进来躲一躲雪?”
只见陆大有他神情冷漠,一双眸子较以往更为清厉,直视着她并不说话。突然伸出手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辫子。
谢灵儿想往后避,他却不松手。上一次陆大有抓了她的辫子后,她有一段时日只用花布巾包头,后来瞧见陆大有救了她,待她也如同寻常师妹一般,又把辫子给扎了回来。这几日过年,一切喜气洋洋,谢灵儿自是爱美,穿着崭新的衣服,每天早上都极为用心的编辫子,她没想到陆大有又来抓她辫子,愤愤道:“陆师哥,你松手,你弄散了我的辫子。”
陆大有不回她,只问:“你为什么骗我爹?”
*
陆大有除夕回到家中与父母相聚。父亲一年到头在府衙勤恳上值,每月初一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去见他。昨天夜里,同父亲喝了些酒,父亲问他收没收到过一个包袱,他托一个七八岁丫头给他的,他回道有。父亲微微一笑,回忆道:“那丫头,别看只七八岁,鬼精灵着呢!”
他知道父亲在说十六师妹。
但父亲说那丫头一来就站在府衙外,把府衙打量的七七八八,且不怕他恐吓,还让他们送她上山回家。她说自己的爷爷在岳先生府中当厨子,自己是跟着出来走丢的。
“这七八岁的女童走丢了后居然能寻到府衙来找人帮忙,你说聪明不聪明。若是一般的孩子,早就被拐走了。”父亲叹道。
陆大有这才知师傅师娘都被她给骗了。她一心想着进入华山,在父亲这边谎称爷爷是师傅那的厨子,在师傅这边谎称爷爷已经走了,自己要学武替他报仇。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真正来华山的目的。
他因受欺骗而觉得愤恨,但这愤恨又无人可以诉说。华山中人人都道这是个善良聪敏的师妹,但只有他知道,这并不是前一世的十六师妹,她是他重来一次的变数,他曾经因为这个师妹待自己极好,便就此作罢,不再疑心她。只是此刻,她是个撒谎精,她说的和她做的可能只是表面而已。
当夜翻来覆去良久,想到谢灵儿进华山这半年又的确没做什么不利于华山派的事,又在想是否这个十六师妹的存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并没有什么歹心。
翌日一大早,吃完早饭,便离家了。瞧见母亲焦急的神色,他解释说几个师兄弟们这次商量着要早点给师傅师娘拜年,是以这日比往年更早些。
离家之前,他见桌子上摆着一盘石榴,并其它一些点心,是专门做的只在庆贺新年时才有,便让母亲找来了一个布袋,将几个盘中的东西一扫而进,装的满满当当揣在怀中,戴着斗笠斗篷离家了。
这一日大雪,平日两时辰的脚程今日足足从大早走到了午后。他一来,便是问谢灵儿为什么骗人。
谢灵儿心下一震,只见屋外的雪花如鹅毛般,被风一吹,落在了她的辫子上,也落在了陆大有冻得通红的手上,很快便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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