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沈璧君猜测道:“你是说……阿石吗?”
连城璧默然点头。
“她……”沈璧君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阿石的情况。
——眼神明亮,行动如常,说话中气十足。
她柔声答道:“应该是没什么事,我看着没什么问题。”
连城璧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下来。
“那就好……”
沈璧君敏锐地察觉连城璧对阿石的特别之处,试探问道“城璧,你好像……很关心阿石啊?”
连城璧怔了怔,眼神闪烁几许,旋即唇角,略带调侃地将问题抛了回去:“璧君,你这是在吃醋吗?”
沈璧君被噎了一下。
“呃……”
她其实并未感到多少醋意,更多的是好奇。
但若直接否认,似乎又拂了连城璧的面子。
她正为难着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连城璧倒是兀自解释上了。
“你放心,我和阿石之间没什么的。”
连城璧觉得按规矩,他身为丈夫,面对吃醋的妻子,应当好言好语地哄一哄的。
“毕竟之前我们在荒山共同应对逍遥侯,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是出于对同行伙伴的普通关心罢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的。”
沈璧君偏过头去,语气温和又平静。
“我并没有误会什么。阿石是我的好朋友,你能关心她,我……我也是高兴的。”
“璧君……”连城璧视线缓缓下落,停留在沈璧君的腿上,“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沈璧君抬眸,唇角扯出浅淡的笑意,眼中流动着复杂的神色。
“之前,是王大夫误诊了……”她歉疚道,“对不起,让你白白担心了,还为此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璧君,”连城璧打断她的话,郑重其事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之前的事……”
然而,沈璧君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都过去了,城璧。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
她再次端起了那碗温热的汤药,递到他面前。
“不如先喝药吧,凉了药效就差了。”
“对不起,璧君。”连城璧接过了沈璧君手中的药碗,诚恳道,“我当时不应该看着那些人欺负你,而不出手救你。”
沈璧君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两天之内,伤了三个人,又死了一个江湖朋友,你又一再遭人突袭绑架,我急着想找出指使的人,急着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都过去了……”沈璧君再次重复。
连城璧倾身轻轻拉过她的胳膊。
“璧君,我知道你又生气了……”
沈璧君悄悄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生气。”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我原本的确是生气,可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真的?”连城璧面上一喜,“你真的不生气了?”
沈璧君微微颔首。
“可……”连城璧困惑道,“你为什么又不生气了?”
“阿石把你在逍遥窟里的事都说给我听了。”沈璧君轻言细语道,“她还……她还劝慰了我几句。”
“我都听进去了。”
“阿石?”连城璧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为了取「金色娃娃鱼」,孤身犯险,为此受了伤,还差点丢了性命……”
说得越多,沈璧君越发愧疚。
——
连城璧昏睡的时候,阿石曾在他屋里短暂逗留。
“等他醒了,让他把药喝了就行。”
阿石把药方交给沈璧君。
“一日三次,连喝五日,保他无恙。”
“好。”沈璧君将药方收下,“谢谢你了,阿石。”
沈璧君小心翼翼地将药方收好,抬眼看向床上双目紧闭的连城璧,眼中满是忧虑与自责,
“他是为了我才去的荒山,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阿石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君儿……”她拉着沈璧君来到窗边的软榻坐下,放柔了声音问道,“你现在还怪连城璧吗?”
沈璧君被她问得一愣,视线缓缓落到了窗台上那排彩色风车上,眼神变得有些缥缈悠远。
“不怪了。”她轻轻笑了笑,“人总会有一念之差。没有人是完美的,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做出绝对正确的选择,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夜风裹着月色,温柔地探进窗棂,款款拂过她的发梢。
“我想,是我奢求太多,对城璧期望太高了。”
她眼中泛起释然。
“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妻子,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不怪他无法全然信任。”
她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毕竟,说白了,我喜欢萧十一郎,这是事实。”
“君儿……”阿石错愕地看着沈璧君,没想到她忽然如此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阿石,这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了,也只说这最后一次。”
沈璧君美丽的脸庞映着薄薄的悲伤,看着让人不禁惆怅。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天意弄人,就算言行举止从未逾矩,可我始终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从这一点上来说,城璧的直觉是对的,他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我……的确不是个好妻子,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阿石深深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沈璧君的想法有问题,可一时半会儿却说不上来哪儿有问题。
“君儿,你和连城璧的婚姻,本就不是基于两情相悦开始的。”她沉声道,“爱上萧十一郎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巧合,若要你一开始就心如止水,我认为这过于严苛了。”
“感情不是金银首饰,说收回就能收回,埋在土里看不见,你就能假装自己是穷鬼。”阿石耸耸肩,玩笑道,“如果你真的可以收放自如,那才吓死人了,不是吗?”
带着秋意的微风抚摸过两人的额头。
风车呼呼吹动了起来。
“感情就像这阵风一样,在落到你身上的那一刻,你的皮肤、你的脑子、你的心就永远记得它了。要怎么说忘记就忘记?”
阿石的手轻覆在她的手背上,眼带怜惜。
“你要是能如此狠心,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可事实是……”
沈璧君反握住她的手,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
“论真心,我没法抛却一切责任与牵绊,随十一郎远走高飞;论名分责任,我也不能彻底断绝对十一郎的情愫,真正做到心无杂念地面对城璧。”
她眼中掠过一丝恐惧与决绝。
“我害怕……如果再这样摇摆不定下去,我们三个人,最终会铸成大错,伤人伤己。”
“所以你下定决心了?”阿石问道。
沈璧君点点头。
她想起了沈太君劝解她的话。
奶奶说荒山危险,让连城璧去,一来是为了试探他对璧君的心意是否坚定,二来,也未尝不是为了试探她自己。
连城璧可以为她去死,她也会为了连城璧伤心,夫妻之间,这就够了。
奶奶还说,人最重要的是要惜福。人生在世懂得惜福的人,才会有真正的幸福。
是这样吗?
原来这样就是婚姻了吗?
或许是她太过年轻,太过自以为是,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婚姻是什么,所以才会陷入僵局,心绪难平。
“我会守住我的心,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除了城璧,不再去想其他任何人。城璧那么好,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沈璧君如珠玉落盘的嗓音清澈婉转,娓娓道来。
“我想,所谓「相敬如宾」,就是如此了。”
——
“她……她真的这么说?”
连城璧没想到阿石会为他说那么多好话。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预期中的高兴和轻松。
只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闷沉沉。
——或许是还没有完全跟璧君和好如初的缘故吧。
修复关系总没那么快,终究需要一段时间来过渡和磨合。
他敛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带上恰到好处的愧色与柔情。
“若让妻子以泪洗面,终日不安,是城璧无能,未能尽到丈夫的责任,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温柔。
沈璧君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却觉得那温暖似乎隔着一层什么,无法真正抵达心底。
她微微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璧君所求并不多,我只希望夫妻同心,彼此归属,都能以对方为重,互相信任扶持。”
这话像是期望,也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种沉重的试探。
“城璧何尝不是啊?”
他倾身向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
沈璧君看着他殷切的眼神,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个清浅而温顺的笑来。
“我们先把药喝了,身体好了,什么都好说。”
“好。”连城璧依言倚靠在床头,又顺从地喝下她喂过来的一勺汤药。
药汁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却似乎毫无所觉。
忽然,他动了动右手,下意识垂眸望去。
——原本包扎好的缠伤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去。
连城璧盯着空空荡荡的掌心,只觉胸口也空空荡荡的。
卧室里一片静谧无言。
就在这时,连城瑾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大咧咧地连门也没敲。
她一眼便看见沈璧君正将一勺汤药喂到连城璧唇边,两人状似亲昵。
她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哥,嫂子,我没坏了什么好事吧?”
连城璧对妹妹的莽撞有些无奈,心底却莫名松了口气。
“你又胡说什么呢……”他注意到连城瑾有些别扭的走姿,眉头微蹙,“你的脚怎么了?扭伤了?”
“没事,阿石姐给我看过了,敷点药就好了。”
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对了,白叔跟绿叔呢?”
“他们不是陪你一块儿回来的吗?”连城璧狐疑道。
“没有啊!下午的时候他们上荒山起找你了。我是被阿石姐和萧十一郎赶回来的!”连城瑾顿感不妙,紧张起来。
“说清楚!”连城璧急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