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经念了一通,心里头这莫名的情绪总算按下去不少。谢云流深吸口气,速度画符催了火,帐后的人复又睁开眼,眸子深得跟潭水似的,丢块石子也起不了波澜。
谢云流忙撇过头,直到侍女手忙脚乱把对方眼睛捂了,这才敢直视那张朦胧面。他念诀将那符寸寸燃着,符尾残灰顺着风落在面前人额心,燎起一片红,却也没叫这小姐有什么动作,面上依旧淡淡然,话也不吭。
真怪了。谢云流想,刚烧的灰都不怕?
他伸手去抓对方的腕,果真冰凉一片,再触一触眉心,方才被燎的地儿也不见暖,仍像死玉般寒。
管事瞪着眼,瞧着他那上下其手模样似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噤声。
“常人高烧至此,早烫成块芋头糕了。”谢云流抚着她的手,思索着喃道,“可你家小姐皮肤凉得很,触之无汗,跟死人也无甚区别。”
“……谢道长。”管事尴尬道,“可否请你先把手拿开?”
谢云流瞳孔一颤,像被烫了似的,迅速把娑着掌心的指松了。这一松手,那小姐倒是有了动静,指尖微颤着,触及谢云流的,更是叫人连连退避。
“你……”谢云流坐立难安,说话也打了结巴,“你觉得哪儿不舒服没有?”
帐后人摇摇头,随即又颔首,一只手搭上胸口,自上而下地来回轻抚一通。她不肯说,谢云流却懂,缺了尸伏二魄的人,浊气郁结闷顿,通身都似死人凉。
他抬眼看向对方,风恰巧又灌进来,这下来得猛了,吹得白纱纷扬乱舞。侍女的眼尾被纱刮了,疼得她忙闭上眼,手也忍不住松开,又将那双眸子露个彻底。
谢云流这会儿却敢大胆打量了,只因李忘生额心那道烧痕竟是迅速痊愈,片痕不留。
他回忆着师父讲过的话,知晓这类愈合都是表面功夫,内里仍是坏死肉,恰恰最易招邪祟——房外那歪斜梅松里栖的邪鬼,怕就是因此循了声来,纷扰连连之下将人折磨成这般病样。
可怜可叹。他盯着那张脸,忍不住惋惜,毕竟小姐的眼实在漂亮得很,眼睫那般长,被纱糊了被风吹了也不闭,愣愣地杵在那儿,跟玉雕像也没甚区别。
玉像啊,就跟师父摆在台上那三清一样,碰一下,摔地上便碎了。
似是听到谢云流在嘀咕,那玉像转了眸子,看他的眼神平静得瘆人,这才将谢云流的魂唤回来。
“李小姐。”他见侍女又尽责地将她眼捂了,遗憾哽在喉头也只能咽下,“你可曾心悦过什么人没有?”
话刚问出口,脑后便被敲一记。谢云流吃痛回头,管事横眉倒竖,终于忍无可忍:“谢道长,这跟找魂一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火登时熄了,被燃了一半的符悠悠落下来,连带着床上的人也缓缓倒下去。
“关系可大了去了!”谢云流捂着脑袋,瞧了眼中道崩殂的符,不住叹气,“你家小姐这淡漠样,可不像命主水的人该有的性子,怕是人魂也丢了,什么情也显不得。”
管事斥一声牛头不对马嘴:“那又为何要问这句?”
谢云流手一伸,把这玉人的腕又捞过来,只是这次抓的地儿却并非掌心,而是腕间那镯——样式别致得很,翡翠是两枚细长的鱼衔尾,还雕了同心花结。
“你家小姐,信物都戴上了,还一直戴着。”谢云流道,“我过问一句可曾心悦郎君,难道还成错了?若是真曾心悦,现下再问问她心里对那郎君想法如何,要毫无波澜,不就能解了那人魂之道?”
管事果真说不出话,梗着脖子很是尴尬。
“管事啊,我是正经跪过三清拜过师的,您可别因为那些邪道士干了登徒子的事,就用奇怪目光看我呀。”谢云流叹气,“我既找了您,您既用了我,那咱们之间呢还是要有些信任,是不是?”
方才瞧直眼的又是谁?管事信他个鬼。可惜顶着谢云流责怪眼神,他也无法发作,心知有求于人,也只得俯身赔礼。
可致歉的话还没说得,便听谢云流又好奇问:“哎,你们小姐在这儿病得要死要活了,那郎君知不知道?”
“哪来的郎君?”管事道,“这镯子是小姐打小便戴起的,并非什么定情物。”
“打小的情怎么不算情?”谢云流嗤一声,“听您这语气,李小姐不是你们从小瞧到大的?”
管事摇摇头:“小姐十二岁才被接回的李府。”
谢云流挑挑眉,还是决定不再问下去,生怕突然牵扯出什么李家旧闻,届时更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这郎君应当没跟你家小姐有联络了吧?”他问。
“……没。”管事皱着眉看他,本着那句人与人之间尚需留些信任,还是没戳穿对方如此用意。
“怎的没联络了呢?你家小姐早早嫁了,我也能放心些。”谢云流的表情却有些遗憾,随即又猛一摇头,“不成,这要嫁了反而更危险……唉,怎的偏偏是这人呢?”
管事面上精彩,只得把话转个弯:“还请问谢道长,小姐这魂丢了多少,你心里有数了没有?”
“有了。”谢云流敛了情绪,“丢了一魂三魄,棘手得很。”
“尤其是这吞贼魄,丢了太易招邪祟。”他道,“好在你家小姐既是这几日才发的高烧,那这魄怕是没逃远。”
“没逃远便好!”管事忙道,“那谢道长打算从何找起?”
谢云流的视线落在那截腕上,翡翠上落了点斑,瞧着便年数久。
管事正想责他还盯着小姐瞧,却见谢云流蓦然将那镯捋了,摔得哐一声响亮,翡翠哪经得起如此折腾,噌噌铛铛便碎了一地。
侍女和管事尚未反应过来情况,谢云流却眼尖抓到镯中钻出道白衣魄,抬手一掐诀,逮住那魄便将她引至塌间。
天地无极咒乘势念得,明火转靛燃得猛又烈,连带着炉上那药壶都不安稳地开始叮咚晃。谢云流皱起眉,正纳罕这魄如此不听话,便见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反应,腰间一道白光,像是无端下了场隐匿雨,迅速将火灭了个干净。
谢云流茫然地看着那魄温顺地归了位,不解上前,抬手便要解她腰带,把那道白光找出来。
“谢道长!”侍女和管事吓一大跳,忙攥住他的手,把人拉远了不叫他再动。
谢云流遥遥定睛一瞧,原是枚玉佩,方才显了神通,现下还泛着微弱的光。再一瞧李小姐,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开始顺畅地呼起气来。
——
魄归了一条,剩下一魂两魄,谢云流却没什么头绪。
他有些想走了,但丢下这姑娘带着短命相等死也不是君子道,难不成真要多管些闲事?可这闲事太大了,管起来麻烦不说,连带着命都悬。
谢云流郁闷叹口气,叹得管事更忧愁,看看他又看看身旁那一箱金银,抿抿唇似是下定决心。
“不是我不想救啊。”谢云流道,“你家小姐本就命格不稳,现下丢了魂魄更是半脚踏进阎王殿,真要救回她,以我的道行怕是也要折寿。”
“那……那这命格呢?该如何稳?”管事只得退而求其次,“佩首饰,换衣着,这样可不可行?”
“杯水车薪。”谢云流抬眼,“其实稳命格这事儿最简单。您现在去大街上随便喊个精气神好的当夫婿,命里金火旺的便可,待他与你家小姐调八字调稳了,再去城东喊我来从长计议找魂魄的事,如何?”
管事皱眉陷入沉思,半晌再抬头,对着谢云流期冀的眼平静问:“谢道长。”
谢云流点点头:“怎的?”
“您年方几何,何时生的人,白天还是夜里啊?”管事问。
“……”谢云流登时警惕退几步,“干什么?要我娶她?”
“您也是真舍得让您家小姐吃苦!”他吓得不轻,“我就一穷道士,能干什么?可别等届时稳好了命格找全了魂魄,她嫌我又穷又没用,一脚就休了踹了杀了埋了!”
管事摇摇头:“……我们家小姐不是这种人。”
谢云流心方安定三分,又听他道:“来人啊。”
数位家丁骤然冲进屋内,谢云流尚未反应过来,脖颈便被抵上剑,命门遭了胁迫,登时让他不敢再动。
“……你们家小姐不是,您是啊?!”谢云流骂道,“哪有这样的?我帮李小姐找了一魄回来,您就这么报答我?”
家丁的剑登时又抵上几分,吓得谢云流忙退几步:“哎哎哎干什么!”
“还干什么?”管事合上那金银箱,“软的不吃那便别怪老夫来硬的,你娶不娶我家小姐?帮不帮她找魂魄?”
“老管事!”谢云流真是错看了他,“我见你跟我师父一个年纪,这才信你几分,你就这么拉我上贼船?”
“哪来上贼船的理?”管事哎呀一声,“届时谢道长帮了大忙,我们自会重谢,不会把你休了踹了杀了埋了的,放宽心。”
谢云流咬牙不吭声,可脖间登时一阵疼,是家丁又将剑抵深。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晓得面前人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敢赌是自己的出招还是家丁的剑更快,被拿捏一通只得投降。
“行!娶她可以,帮她续命也可以!”谢云流道,“但我有个要求!”
他见管事点头,忙道:“得让她住到我家去。”
“你想搬救兵?”管事道,“这可不成,谢道长,你要是把此事闹大了,我当下就解决你。”
“……哪能是搬救兵?”谢云流汗颜,“您也不看看您这儿,临水依山说着好听,临的却是死潭依的却是阴山。这李三少爷选的地儿可差啊,不如住我那儿去,还能每天早起跟我一道晒晒太阳。”
管事皱起眉。
“您若是不答应,就叫我死这儿吧。”谢云流心一横,“只是这样你家小姐也难救了,人统共才几魂几魄?她丢了那么多,离死也不过数月光景。”
管事被数月一词刺激得不轻,目光登时变得探究。
谢云流静等着,终于见人挥挥手,暂且退了一步:“把他关屋里头看着,晚间拜完堂,就叫他把小姐接去吧。”
待人一走,谢云流赶忙瞪向身旁那家丁,试图让人把剑取下来。可那人瞧着很是面熟,也很凶狠,饶是他怎么瞪,也不肯把剑挪开。
“……”谢云流认出他是酒楼那位家丁头子,很绝望,“这位兄弟,做人不至于记仇成这样吧?”
家丁白他一眼,身体力行贯彻了睚眦必报的玲珑心胸。
——
夕阳渐沉,管事才重新开了门。
谢云流坐在榻边一脸郁闷,那剑还抵在他脖上,活像粘上头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管事看一眼家丁,后者这才收剑入鞘,退出了屋外。
婚书被摊开,天地见证云云都被撰写完毕,独留两位当事人的姓名还空缺。婚前男女未见面或是常事,可这连名姓都不知的倒是罕见,实在太过离谱。
谢云流郁闷着自己怎就真摊上了这倒霉事,提笔补全了名姓。他听管事乐呵一句名不错,嗤道:“那你们家小姐呢?让她来写?她能下床吗?”
管事心情似是不错,没和他计较,兀自帮李小姐补着名。
“你们家小姐知道这事吗?”他又忍不住问,“我这被绑来可没什么意见,但她呢?要是耽误人姑娘,我真赔罪不起。”
“这个别担心。”管事把婚书递给他,“谢道长看看如何?若是没问题,再过半炷香,便可去拜堂了。”
“……就拜堂了?”谢云流瞪他一眼,“你家小姐还睡着呢,把她拉起来拜堂,真是折磨人。”
管事笑笑没说话,谢云流暗骂一声老滑头,低头瞧见新娘子的名,眸子又凝了半晌。
李忘生。
他皱起眉,蓦地心又慌乱起来,海浪奔涌似的,拍着岸闹腾不息。
“忘生……”他喃道,“这是忘诸生,还是忘此生?”
管事看他一眼:“没那么多讲究。”
“随口起的?我看这两个字里头的道蕴藏得深,还以为是哪位道长赐的名。”谢云流道,“若是没那么多讲究,又为何选个忘生二字呢?”
他问:“难道她记性不好,忘了什么事?”
本意是让气氛轻松些的调戏话,却叫管事没了声,半晌才开口,语气有些不舒坦:“小姐自来李府后身子便越来越差了,记性确实不太好。小时的事,她说是都忘了个干净,那镯那玉佩,皆不知是何人赠予。”
“真巧。”谢云流笑起来,“我也记不得小时候的事。”
管事好奇:“谢道长怎么也记不得?”
“命里跟水犯冲,防了好几年没防住,十五岁往湖里一栽差点淹死,醒来全忘个精光。”谢云流见管事嘲笑着嘿几声,嘁道,“笑什么?昏了半月才醒来,差点人就没得做。”
“笑您跟我家小姐有缘。”管事道,“时辰到了,谢道长也不必收拾,直接去吧。”
“哎。”谢云流拦住他,“你们小姐这动弹不得的,真要拉她来拜堂?”
管事的笑更带几分嘲弄,喊了声外头的家丁,蹄子踏声太明显,听得谢云流心里头很是怀疑。
待蹄声近了,庐山真面目也显现,家丁进了房门,腿边牵来跟着的,是一只盖了红布的老山羊。
“……”谢云流捻着眉心,“要么我再待些时日?待到你们家小姐能下地了再去拜堂,也是可以的。”
“事关小姐生死,不可儿戏啊。”管事道,“走吧谢道长,去拜堂了。”
——
虽是从小便随吕纯阳上了山,谢云流对民间婚俗事还是略有了解,知晓这大婚拜堂日不可轻率对待,往往是提前月余布置,将亲朋好友都喊了来蹭喜气才是。可现下这小堂小团蒲,寥寥一人一山羊,到底算哪门子拜堂?
管事倒还顾念着他道士的身份,贴心地给台上挂了三清画,可谢云流望着这三位的眼,更是心觉苍凉不敢哭,愤懑不敢提。
对着山羊磕完最后一个头,他忍无可忍,褪了红袍便往堂外走,夜色正沉星也朗,车就搁在道中央。他迈着步走过去,掀开窗口的帘瞧一眼,李忘生正巧倚在帘旁侧,早春夜里冷,身上也裹得牢厚,连脖都用绒围紧了,包得人活像只刚长齐毛的羊。
谢云流想到那拜堂妻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蓦地像报复般地生了一个念头,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迟早有一天得让李忘生本人来跟他拜次堂。
他轻嗤一声,看向李忘生额心的砂。眼前的人闭目呼气轻轻浅,瞧不出是在歇息还是真昏睡,他也无从去向对方求解,问他,他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日子久着呢。谢云流想,到时候总会晓得答案。
他牵着马,将车行得缓缓慢,步到李府门口,管事早等着他,身后自然尾随了些人,美名其曰作护卫,实则当杀神还差不多。
“谢道长。”管事笑道,“还请把小姐身份藏严实了。”
“……好。”高低已落了泥潭,谢云流懒得再管,还有几分心思跟这老狐狸调笑,“您啊,跟我聊了这般多,就是为了不让我全身而退。”
“一个老人家哪有那么多心眼呢?谢道长多虑。”管事道,“总之我家小姐便托付给您了,日后做了夫妻,这娘子的命啊便也和郎君的脱不开关系了。”
谢云流汗颜:“是。”
威胁如此露骨,他也不愿再周旋,敷衍一通告别完便上马,继而徐徐往城东的方向走。
后头的人也不知被颠醒没,全程一声不吭,谢云流暗道无趣,只觉这路比来时要长好多,跟身后人相处的时辰也就这么平白无故多出一大截,叫人好无奈,也好不爽。
月光把前路勉强照亮,今夜风实在大,刚开的桃早落了差不多,铺了满路满道的泥尘,粉的一大片,在夜色下暗沉着,跟李忘生额心的朱砂一个色。
谢云流骂一句荒唐,脑子里怎么又是那张脸,简直莫名其妙。
心烦意乱之下,马也策得快不少,耳旁风呼啸过,算是把他的烦躁吹熄了些。
“哎,李小姐。”于是他回头喊了声,试图跟她说说话,“你家管事说,你是自十二岁后身体才差起来的,那魂应该也是这之后丢的——你都跑过什么地方?我赶紧去找,也能早点跟你办和离去,不耽误你太久。”
李小姐没吭声,谢云流却难得耐心,半晌终于听到马车来了动静,竟是一声再明显不过的叹气,像是在嫌弃什么玩意似的。
什么意思?谢云流难以置信皱起眉,被逼的那个不是他自个儿?怎么还叫这小姐嫌弃上了?天地良心,他还没嫌她病秧,没嫌她短命呢!
谢云流啧一声,不再理人,埋头继续赶路,继续学着后头那哑巴妻,一块做位哑巴郎。
哑巴夫妻沉默了一路,终于瞧见了房宅的影。谢云流见那宅竟还燃着屋内烛,很是惊讶,慢慢凑近果然瞧见李重茂在门口踱步叹气。
他忙喊出声:“重茂!”
李重茂瞧见他,面上的担忧霎时散个干净:“云流兄!你没事便好!”
“你这般久不来,我实在担心得紧。”李重茂道,“生怕你来了不认得宅子,我也不敢走,这不,一直在这儿等你。”
“担心什么?实在担心,怎么不来找我?”谢云流笑着下马,收拾辔绳时还不忘损他一句。
“这……”李重茂尴尬地笑,“我可不敢,万一这李小姐真跟皇家扯了什么关系怎么办?”
“扯就扯吧。”谢云流早看开,“扯上关系,横竖也是一个死字,还不如死得痛快些,总比被人用剑架着脖子架一个时辰,架完再逼你去和老羊拜堂来得强。”
“……”李重茂担忧地看他,“云流兄,你没磕坏脑袋吧?”
谢云流瞪他一眼:“磕坏什么?我脑袋好得很!”
李重茂松口气,眼一转却瞧见他颈间伤口,脸又白三分:“这伤是怎么回事?你真被人架着剑威胁了?”
谢云流很想点头承认再骂上那么几句宣泄不满,可盯梢的约摸都在暗处,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没。”
“路上遇到个兄弟,比划了些招式。”谢云流道,“你早些回去吧,我可不留你吃夜饭。”
李重茂很是失望:“为何?这屋子可都叫人给你收拾好了,居然不留我坐坐?”
谢云流看向马后头的厢,语气不爽:“家里来人。”
“……”于是李重茂终于能询问,“云流兄,这车里头的是谁啊?”
“…………”谢云流啧一声,“我娘子。”
李重茂还以为自己听错。
上午还在扬言自己动不得心的人,晚上连娘子都有了?
“云流兄……”他艰难道,“你去个李家的功夫,哪来的娘子?总不能是把那小姐拐过来了吧?”
“……不是。”谢云流郁闷道,“路上捡的,见色起意,觉得脸蛋不错,拐来给我干活。”
李重茂只觉他脑子绝对是哪里磕坏了。
谢云流不愿再与他多言,免得说多错多。他踱至车前,掀开那大帘的一角,伸出手道:“到了,下车。”
素白的手攥紧了他的指尖,好凉的掌心,冰得谢云流不禁打个颤。他见帘终于动弹,不悦之下还是有些期冀和紧张,心想若是来日把此人脾气养好了,或许也能和平相处些时日。
他迎上那张玉观面,想象中这娘子该是小巧又依人的,身子那么差,或许走路也得倚着他走几步。谢云流等着她开口,开什么口还没想好,总该求他几句吧?求他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让她搭着下车,别像方才似的,叹气叹那么嫌弃。
帘彻底掀个大半,谢云流抿抿唇,正欲伸另只手,却在看清此人全貌后愣在原地。
策马的毫无自觉,行得又快又颠,李忘生在里头险些犯恶心,现下终于能触及平地,头却还是晕。他站了半晌才站定,也没去搭谢云流欲伸又止的掌,拱手行个礼便和他拉开距离。
“委屈谢道长。”语气满是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谢云流瞧着面前跟他身量差不多高的男人,脑内轰轰响:“……”
李重茂也看愣:“云流兄……”
“你家娘子……”他问,“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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