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猫是被司马懿捡走了。
郭嘉低头为孙珞削着苹果,果皮在刀间连绵不断,难免庆幸小花遇见的是人尽皆知的端方司马,而非被野猫或坏人欺负。
“反倒是你比较奇怪,怎么会突然重伤昏迷呢?”
他递出细心切好的果块,俊秀脸庞上忍不住浮现困惑,此事简直是毫无根据的发生了。
被困在虫洞的受害者,记忆也将留在虫洞,郭嘉也不例外。
刘备等人担心会造成恐慌,打算暂且隐瞒虫洞的事。
孙珞过两天就要回江东,避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也就默许了这个决定。
她咬了口酸甜多汁的果肉,扯出早已想好的谎言回应:“习武时,不小心内力反噬。”
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郭嘉好歹也是曹操身边的顶级谋士之一,怎会察觉不出其中的蹊跷。
他正要追问,却见孙珞的目光已越过自己,望向病房门口。
敞开的病房门外,不知何时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来人穿着笔挺的江东高校制服,金相玉质,温润儒雅,少不了清贵的翩翩风度。
“公瑾,你来了。”
周瑜缓步走进病房,目光在郭嘉身上短暂停留,随即对孙珞微微颔首,道:“琳琅小姐,二少爷命我来接你回江东。”
郭嘉这才知道,原来孙珞要离开洛阳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明明相识不久,嘴里甚至还喊着的是并不亲近的称呼,此刻胸膛里却泛起细密的酸涩。
在愁绪如麻的片刻内,听见她在向周瑜介绍自己,立马打起精神,抛弃平日里懒散待人的态度。
“这位是郭嘉,郭奉孝。”
清冷的嗓音落在郭嘉耳中,心中无比雀跃,如梦中的臆想一般,她喊自己的名字是如此动听。
他敛下沾沾自喜。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此刻代表曹操与东汉书院,并非儿女情长的时机,正色抱拳。
“江东周郎,久仰大名。”
郭嘉注意到这两位江东少年似乎有要事相谈,便识趣地起身告辞,留下让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只是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望了孙珞一眼。
午后暖阳透过玻璃窗,恰好映在她雪肤明眸的脸上,将那身病号服都衬得莹莹生辉,微垂着眼睫咬果肉的模样,牵动着那颗肆意跳动的心脏。
“郭同学?”
她抬眸看来,黑瞳内浮漾着几分不明所以。
郭嘉喉结微动,故意拖长语调,眼底却藏着认真。
“小花好久没看见你了,好像有点想你,等回江东的那天,我带它去送你吧。”
孙珞露出温柔的微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像羽毛般,轻轻搔弄着他发紧的心尖,轻声道:“好啊。”
囿于不知何时才察觉的暗恋心结,向来不羁的少年难得拘谨且克制,便在得到应允的刹那,顿时落荒而逃,生怕多留一刻就会泄露那些不合时宜的心事,又唯恐对方会反悔。
周瑜眉宇微蹙,对他的言行举止若有所思。
这时,耳畔传来孙珞的询问:“子义呢?我听仲谋说,他也会跟你一起来洛阳的。”
周瑜回过神,唇角泛起无奈的笑意。
“他去替大少爷排队买洛阳特产牡丹酥了,据说是大乔最近在学习烘焙点心,很想尝尝牡丹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样啊……”
孙珞沉吟片刻,并未对此发表评价,转而问起正事:“你们已经去见过阿香了?”
周瑜坐下后,凝重地叹了口气,将半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语气中掺杂了些许告状的意味。
“总校长同意阿香来洛阳,本意是让她在与袁绍结婚前散散心,如今汝南几番催促,提醒婚期将近,她却还是执意留在东汉书院。”
“大小姐,情报说阿香和刘备关系密切,形同情侣,难道这就是她不愿回江东的因素之一吗?”
关系密切、形同情侣,这些词用得还真是贴切。
孙珞用纸巾细细擦拭指间的水果汁液,动作优雅从容,道:“周副会长自诩无可救药的聪明,既然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周瑜闻言,唇角微扬。
少年恣意不过如此,他身为江东高校首席智囊战斗团的团长,那份机智与敏锐可算是无几人能及。
孙珞早已默认周瑜同样明悉汝南结亲的真正目的,见他这副自信满满的姿态,轻笑反问:“看来,你已经想到计策,该如何让婚事延期了。”
周瑜仅笑不语,胸有成竹。
翌日,暖和的阳光洒落在每个人身上,然而无法驱散他们不得不别离的悲凉情绪。
当太史慈讲出那句“阿香来,是因为逃婚”时,东汉众人皆是诧异地愣在原地,无数替孙尚香婉言拒回江东的话术都哽在喉间,目光在她与刘备之间流连。
可是他们瞧见少女的脸上分明写着不情愿,暗忖这桩婚事定然是有人逼迫,骤然义愤填膺,警告周瑜与太史慈切勿威胁阿香。
孙尚香却避开所有人的关心,沉默低语:“其实,没有人逼我。”
袁绍的求娶并非临时起意,源自她在幼时与他扮家家酒,亲口答应嫁给他。
尽管没有这件事,袁绍同样会想办法联姻。
但不得不承认,小时候天真的玩笑话,在今日成为了名正言顺、无法否认的恰当理由。
围在孙尚香身边的众人神色各异,周瑜尽览无余。
最值得观察的便是早在情报中看过无数次的那张脸,此时布满错愕、无措、痛苦与隐忍,眼眸氤氲浅淡的泪光,简直是何其复杂。
当真是,情深义重。
眼见太史慈快步跟随孙尚香离去,周瑜留下善后,彬彬有礼地拱手告辞,不忘绵里藏针地提醒,希望东汉众人别再玩救来救去的小孩游戏,以免让孙、袁两家的私事节外生枝。
“另外,还有一件事。”
他明确地望向低头不敢看阿香背影的刘备,“我们琳琅小姐有句话要对你说。”
刘备阖眸,将沉痛的感情藏在心底,强装镇定。
“请讲。”
“呜拉巴哈。”
这四个字一出,呼延觉罗·脩当即断定孙珞曾经见过铁时空的人!
马超瞠目结舌,挠了挠头,迟疑地说道:“孙学姐怎么也知道这句脏话啊,而且她为什么要骂大哥呢?”
原来这句话是脏话。
周瑜挑眉,万万没想到孙珞居然会骂人,但是这又是哪里的脏话,他怎么没听说过?
总之他没再久留,要做的事都已经办到,就连远离自己的小倩也远远地瞧过一面,此次洛阳之行算是顺利告终。
忽视身后的数道视线,他追上早已走远的孙尚香与太史慈。
与此同时,洛阳城南部的码头,江东快艇停候多时。
孙珞坐在轮椅上,怀里的猫慵懒地伸展着身子,喉间滚过惬意的呼噜声,毛发浓密油亮,俨然被照顾得很好。
郭嘉凝视孙珞抚摸着猫的手,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温柔,竟然又无端生起醋意与艳羡,多么渴望被抚摸的是他。
这念头来得突然,让他耳根微热,慌忙移开视线。
司马懿见此,如黑夜的眼眸翻滚骇然冷意,推了推眼镜。
江风吹乱了孙珞的黑发,落在脖颈前,衬得肌肤愈加白皙,他眸光微沉,瞧见猫正好奇地伸出爪子,试图勾弄摇曳的发梢。
当即上前,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发带。
“我帮你把头发绑好吧。”
司马懿俯下身低语,带着薄荷的气息拂过孙珞的耳畔。
她没有拒绝,这让他欣喜若狂。
柔顺的发丝在指间流淌,宛如上好的绫罗绸缎,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冰凉的指尖偶尔擦过孙珞的后颈,引得她微微颤栗。
这一幕落在郭嘉眼中,仿佛司马懿在亲吻孙珞的耳垂,望向自己的笑容带着明晃晃的挑衅,像是在宣告主权。
他的手不自觉收紧,若无其事地开口:“司马同学看起来很擅长给女生束发。”
司马懿轻巧地挽好头发,将发带仔细系好。
“只对心仪的人如此。”
心仪的人?
本意是给孙珞上眼药,结果没想到司马懿这般堂而皇之。
郭嘉震惊地移目看向面不改色的孙珞,她好像早就知道了那家伙的情愫,自己身为辩论社的社长,竟然沦落到哑口无言。
司马懿得逞一笑。
码头的风拂过三人之间,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暧昧,孙珞依旧从容地抚摸着怀中的猫,仿佛对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浑然不觉。
“噗嗤——”
突兀的笑声彻底打破微妙的氛围,循声望去,始终作壁上观的蔡琰笑得眉眼弯弯。
虽气质文雅,但偏爱看热闹。
好不容易亲眼见证自家挚友被捻醋争宠,她甚至拍了好几张照片,兴致盎然地发给尚在封地的万年长公主。
孙珞无奈摇头,唇角满是纵溺的浅笑。
“现在该轮到我和琳琅说话咯。”
蔡琰几步走了过来,蹲在轮椅旁,握住她的手。
“华佗此次会随你回江东,无论是这次的伤,还是之前提过的百合病,你都要好好听他的话,照常吃药。”
快艇上,华佗正悠闲地吹风,对外界的事不顾不问,无比安乐自在。
“你以后独自在外,若是到了江东,一定要来找我。”
“这是自然。”
旁听的郭嘉想到前两天从荀彧口中听到的小道消息,按下方才被揶揄的窘迫,好奇询问:“听说蔡学姐申请休学了,这是为什么?”
蔡琰蹲得有些腿麻,站起身,如实相告:“学校的知识我都自学得差不多了,整天待在洛阳,文学灵感将近枯竭,打算四处走走,为正在筹备的文学集积累一些素材。”
她说话时,眼眸中闪烁着对未知远方的向往,那是属于才女蔡文姬的浪漫。
郭嘉恍然。
恰在此时,他们瞧见周瑜等人远远行至。
孙尚香十分不悦地重重踏步走上快艇,鞋底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还在为被迫返程而赌气。
“大小姐,该启程回江东了。”
孙珞颔首,将怀里的三花猫轻柔地交还给郭嘉,它还在掌心蹭了蹭,发出依依不舍的喵叫声。
太史慈上前半步,委婉示意司马懿移步,供出让他为大小姐推轮椅的位置。
周瑜适时开口,客套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欢迎你们来江东做客。”
二人得体地拱手抱拳。
孙珞与他们的距离渐行渐远,明明还未远离,便已经在想念,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蔡琰则欢快地与她挥手告别,脸上不见任何伤感,她们之间的真挚情谊从不怕山水迢迢。
江东精锐部队整齐地列队护卫。
快艇缓缓驶离码头,赤红旌旗在愈发凛冽的江风中猎猎作响。
太史慈细心地为孙珞添上毛毯,听见她问:“子义,你觉得这个世上,当真会有口口声声说着一见钟情,但数年不去找她的人吗?”
“也许有吧。”
“怎么说?”
她的声音融在风里,显得有些飘渺。
太史慈抱着手臂似在认真思索,随即唇角泛起一丝了然又略带讽意的轻笑,语气平和却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
“其一,被困牢笼,他没有办法去找一见钟情的那人;其二,在他的心中,远有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大小姐,如果是有人对你说一见钟情,我认为他另有所图。”
“毕竟总校长答应袁总长与阿香小姐联姻,对外界而言,无疑在释放信号,说不定某些人会以为你也将择婿结婚。”
太史慈向来直言不讳,为此没少被孙尚香斥责没大没小。
对于他的总结,孙珞再未言语,垂眸摩挲着腕间的铃铛镯,江风卷起发带与鬓边碎发,缠绵悱恻。
在学生群体中,时常传来司马懿的消息。
要么是他参加比赛获得金奖,要么是他又为部队研发出新型道具或武器。
近年来,他可谓意气风发,身份地位随着这些遥不可及的成就,不断抵达瞩目的位置。
被困牢笼?
想必,是后者。
漂亮男人果真虚伪。
孙珞神色恹恹,让太史慈推自己回船舱休息,不由得想起疑似让司马懿一见钟情的准确年岁,应该是与戏志才初见的同一天。
六年前的深秋,白马寺。
结束祈福后,孙珞和公主途径后院,无意间瞥见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昏昏沉沉地缩在角落里,弥漫的血腥味实在无法遮掩。
“那是,司马家的二少爷?”
公主认出了此人。
孙珞从风中捕捉到杂乱的脚步声,危险的气息正在一步步逼近,想必是冲着这位司马二少爷而来。
“琳琅,他不能死。”
两个月前,他给部队提供的「三十里紧急召集铃」在战场上发挥大作用,年仅十五岁便有此作为,不该陨落于此。
纵使自己都得谨慎藏在暗地的威胁,生性善良的两个女孩终究无法对他见死不救。
孙珞感知到司马二少爷的敌人渐近,紧张地对公主急声说道:“你保护好自己,我先将他带去安全的地方,我们在寺外会合!”
公主乖巧地听从叮嘱,先行离去。
孙珞转过拐角,毅然飞向那片血腥与危险,秋风卷起衣袂,她握住了司马懿的手腕。
他长得可真好看。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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