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锅,抚慰人类心灵创口的良药。因为热气儿一蒸腾,眼前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了,就不会很痛了。热的肉裹着麻酱进嘴,整个美味麻痹,这叫烟火麻药。
五个人围着茶几,有点挤。这会儿灯全打开了,电视也是,热闹得像过节。肉菜已经下了两轮,仍然充满战斗力。
梓渝坐在地毯上,没说什么话。夹菜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手臂上一道已经干涸的血口子,大概是滑那一跤不小心剌的。
“按鲨鱼,输的两个洗碗怎么样。”段昊说。
“人家是鳄鱼,大哥。”李恋嘴上这么说,还是回身给鳄鱼玩具掏了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等会儿。”我说着站了起来。
“上哪儿,别以为东道主就不用参与啊。”郑安忆嘴里还嚼着菜,生怕我跑了。
“我就拿个东西行吗祖宗们。”
应该用碘伏吧。
开了瓶的碘伏不知道放哪儿了,还有瓶新的扔哪儿来着。
“快来,你第二个按,我最后一个。”段昊喊了声,把鳄鱼举在我跟前。
我按下去,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梓渝和夏成飞坐沙发上去,现在是我们的战斗了。”段昊说。
“你第一个啊。”我说。
“嗯,大家都让我。”梓渝说,见了我手里的碘伏,“你……”
“不是我,是你这儿。”我捉了他的手臂,直接涂了上去。
不深,三四天就能结痂。
“好空。”梓渝说。
“什么?”
“这里,东西很少,很空。”
自从开始到处租房子,我就刻意不去过多布置房间,不收藏东西,不留可用可不用的,确实只有生活必需品。
“感觉要随时离开这里一样。”梓渝说。
原因就是在离开的时候可以轻松一些。
梓渝的脸泛了粉,所幸买来的酒都没什么度数。眼睛里好像有泛起的水光,看起来很善感,很惆怅。
“是啊。”我没想掩饰,“没有家的孩子,包袱轻不累。你也是,我也是。”
“我……有家。”梓渝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笑了,“就像你就要去选秀了啊,又要奔波到新的地方。”
梓渝点头。
“一起过年吧,还有万圣节圣诞节什么的。”他说。
“行啊,我跟你说,现在就有万圣节cosplay场地了……”段昊耳朵灵,听去了就开始分享各个区的聚会点。
“段昊你再像上次一样小心真喝茶去。”我打趣道。
“我今年倒要试试了。”段昊说。
“他上次什么样?”梓渝问。
“超级暴露。”李恋一脸只可意会。
“啊?”梓渝睁圆了眼睛。
“你今年可以见识一下。”我说,“公司里的朋友呢?没什么计划吗。”
“暂时没有。都有点忙,我想着有点空了应该都是睡觉。我也挺久没回公司宿舍了,不知道有什么没什么。”
“有消息。”郑安忆把手机扔给了我。
我顿了顿。
“怎么了?”梓渝说。
又是那个女孩,又是同样一条地址。
“你觉得有人会两次把住址发错给同一个人吗?”我说。
“真的是她啊。”梓渝说,他果然看到了那天的消息。
“是这儿没错了。”梓渝关掉了导航。
面前小区高楼耸立,但又铺平了似的,看着有点压抑。
“这好像之前我住的地方,都不用出小区,只要一拐出单元楼朝外走,就能远远见着这种。尤其是晚上,看着像收容所,楼显得很脆,风一吹就飞了。”我说。
“没事,”梓渝说,“要飞也得等我们走了飞。”
女孩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朋友们都送走,我和梓渝在客厅坐到十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三零二室。”
于是我们就这样站到了地址的门前。
“这个。”我掏出把刀。
“靠,哪来的。”梓渝小声惊呼。
“出门的时候带的。”
“我是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以前打算阉了前任用的。”我说。
梓渝还没来得及回复,门内便传出声响。我半蹲下身,贴近防盗门,没想下一秒防盗门被砸出巨响,整个门儿都在晃动。
“操……”
我站起身,没有犹豫地攥起了拳头捶响了门。
里边儿的动静骤停,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梓渝拦了我一把,我没有让。
门被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先涌出的一股恶臭酒气,再是一股捂了能有十年的烟气。
“跟死了人一样。”我说。
“说谁死人?!”随着高嚷出的声音走到昏黄的廊灯下的,是个满面通红的男人,手上还抓着条椅子腿。
“救命!”忽然从屋内传出一声呼救,是那个女孩的声音没错。
“看你一脸凶相,想必就是你了啊。”
看到这男的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确定女孩是在被伤害,隐晦的消息是在求救。甚至连那诡异的头像色调,也是在呼救。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确认。
怎么出拳我已生疏,但基于肌肉记忆的功劳,还是又准又快地凿在了男人脸上,只不过少了些力度,太不过瘾。
男人被打了个踉跄,烂醉着从地上站起身,梓渝把男人拽开,我趁机进了房间。
女孩瑟缩在房间的角落,看得我满腔愤怒。
我抓起女孩就要往外走,没成想女孩的手腕上居然带着副手铐,带着刺儿,狠狠扎进了我的手心。
我已经感受不到太多,愤怒几乎让我冲昏了头脑。我扶着女孩挪出房间,只见梓渝锁着男人的咽喉,僵持不下。
“梓渝,警察来了!”我说,透过廊道的窗,楼下已经闪着蓝红色的车灯。
男人也听到了警车鸣笛,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竟然回掐住了梓渝的咽喉。
女孩见状推开了我,用被禁锢在一起的双手用尽全力砸进了男人的后脑。
有血,像柱一样喷出。
手铐上的尖刺上染尽鲜血,就像女孩的眼睛一样红。
男人是女孩的男朋友,长期对女孩施暴甚至限制人身自由。后续我们都没再听,做完笔录就出了警局。
刚过零点,夜风刺骨,但我们还是选择找了个路边儿坐下了。
“干得漂亮。”我说。
“干得漂亮。”梓渝说。
然后我们谁也没再说话,梓渝抬眼望着天,好像满天繁星一般。其实上边儿什么也没,只有一团浓云,在远处公园混乱的探照灯下缓慢地移动。
“我差点儿以为你是职业抓家暴的。”梓渝吸了吸鼻子,我能听得出他的语气在努力放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能干这行。”我笑了笑,虽然这笑根本不算笑。
一大爷骑着单车经过,扫过来一片落叶。
“你不会真的……”梓渝欲言又止。
“逗你的,刀不是阉人用的。”我说,“刀是安全感啊,就这刀,还没开刃儿呢。”
梓渝听了低着头笑,脸埋进膝盖里。
“你知道现在特像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梓渝说。
“像你……”我顿了顿,“像你熬的大夜。”
其实不是。
幸好没说。
“所以在冰屋的时候你就看到这条消息了。”我说。
“嗯,看到了。”梓渝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
“我以为是那个。”他停了停,还是说了。
“啊?哪个。”
“就那个啊……像别人给发什么酒店门牌号一样,那种服务。”梓渝拧巴着说完了。
“哈?”
“不是我把人想歪,主要是从头像开始就有点……要是个男的,头像是裸的上身,甭管哪个部位,发这种消息我也一样想歪,不是别人的问题。”梓渝说得很急,“是我的问题。”
我看他着急的样子没忍住无奈的笑了。
“我看了也不知道她是在求助,没往那儿想,不是你的问题。”
“……嗯。”梓渝应声。
“可是如果真的像你以为的,她也应该发给你啊?”我转念一想。
“按理说是吧。但是如果真是这样,赚钱还分男女吗。”梓渝说。
“也是。”我说。
“其实我那天看到消息有点生气,好像也不是生气,”梓渝说,“反正就不知道怎么了。”
我在心里列了几个看到这种消息以为是那种消息时会生气的几个可能性高的原因。
列完了之后,排最上边儿的那个烫得我碰都不敢碰。
于是,沉默。
“其实你说刀是用来阉前任的时候……”梓渝好像什么也压不住了似的,接着又要说。
“这个点儿还有大爷大妈跳舞啊。”我赶紧压了一句。
梓渝立刻停了话,转回了脑袋,盯着路对面的砖墙。
冷风猛吹过来,拍在我们的面门。太是时候了,都该清醒清醒。
公园的音乐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什么站在草原望北京的。
“嗯。”
“走啊,去跳舞。”我站了起来,伸手拉了一把梓渝。
梓渝抬起头舒出口气,漂亮的脸被路灯照亮,握住了我的手。
“等会儿!好痛……”
我手上刚摸了药裹了层绷带,梓渝忘了。
合着我自己也忘了。
我抱着手,就差嚎啕大哭。
进了公园,里边儿空无一人。只有个没关的音箱。
“我还说呢,怎么会有人疫情这么严重还要跳广场舞。”
“你不觉得现在更诡异吗?”梓渝说。
四周树影攒动,像隐秘的人头。
“快走吧。”梓渝说。
话音刚落,四下便忽地被照亮。
好像平地起惊雷一样。
“有人偷拍,快走。”我把脸埋进衣服帽子,这大帽子罩得我都看不清路。梓渝动作熟练地拉紧口罩,窜上时机刚好经过的的士,全程没用三十秒。
“这玩意儿比救人都惊险。”梓渝喘了口气。
“先去我家,你家这会儿应该被堵了。”我说,“那空放的音箱是什么诱捕器吗。”
梓渝原本皱紧的眉头忽然展了,一个人在后座乐了半天。
“傻了吧你。”我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梓渝,没辙了。
“没,你想想,诱捕器是‘站在草原望北京’,多逗啊。”
司机没忍住乐了。
“是挺可乐的。”我说。
“而且我是第一次觉得躲这种人有意思。”梓渝说。
我定定地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两秒,撤开了视线。
您不觉得半夜跳上来两人说救人啊被堵了的很可怕吗?
司机:嗐,我什么人没见过啊(#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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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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