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噼啪地燃着，木柴被烧得爆出细碎的火星，像天上掉下来的星子，落在灰里，很快就灭了。
铁手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后背的伤被重新处理过——铃兰不知从哪找来了止血的三七和消炎的蒲公英，嚼烂了混着她自己的唾液，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凉丝丝的，压下了些灼痛。
他看着铃兰蹲在火堆边，正用树枝拨弄着柴草。
她的侧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上，像两把小扇子。火光映得她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像被晨露洗过的桃花，轻轻一碰就要落。
“疼吗？”她忽然回头问，眼睛在火光里亮晶晶的，像盛了两汪泉水，带着点担忧。
“不疼。”他说。这是假话，每动一下，后背的伤口都像被撕开，疼得他呼吸都发紧。可看着她的眼睛，他忽然不想说疼——这双眼睛里已经装了太多害怕，他不想再添点疼。
铃兰却显然不信，她爬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裙摆扫过地上的干草，发出沙沙的响。
她的指尖悬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方，像只受惊的蝴蝶，不敢碰，只小声说：“我给你吹吹？小时候我摔疼了，娘就给我吹吹，说吹吹就不疼了。”
他没说话，算是默许。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伤口，带着她发间的铃兰香，像春风吹过冻土。
铁手的身体僵了僵，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那点陌生的痒，从后背一直窜到心尖，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在峡谷里，她也是这样，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给她吹伤口，指尖的颤抖比伤口的疼更让他心慌。
她吹了一会儿，忽然摸到他后腰处的旧疤——那是当年黑风寨的刀留下的，长约三寸，淡得像条浅沟，却比新伤更碍眼。
她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像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慌忙缩了回去，声音里带着点怯：“这是……以前留下的吗？”
“旧伤。”他打断她，声音有点沉，“不用管。”
这道疤像个开关，总能轻易打开他记忆的闸门——老王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黑风寨冲天的火光，还有那些溅在他手背上的、滚烫的血。
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一堆红炭，发出暗红的光。
夜凉如水，顺着洞口往里钻，带着山林的寒气。
铃兰打了个哆嗦，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贴着他的胳膊。她的体温很凉，像块温凉的玉，隔着衣料传过来，却奇异地让他觉得熨帖。
“我有点冷。”她小声说，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声音里带着点依赖。
铁手犹豫了一下，解开外袍披在她身上。袍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味，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裹紧了外袍，往他肩头靠得更紧，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长发滑下来，拂过他的手背，像条柔软的丝带，带着点痒。火光映在她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上，像两把小扇子。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不知是不是梦到了山林里的小兔子，她藏在裙摆下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背——那尾巴毛茸茸的，带着点铃兰的香气，之前他总假装没看见，此刻被扫得心头一颤，像被羽毛搔过。
铁手低头看着她，看了很久。
他想起寒潭边她抓着他裤脚的样子，指尖泛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起她在布庄偷偷笑他耳尖发红的样子，嘴角的梨涡盛着蜜；想起她用花瓣给他止血时带哭腔的邀功，眼泪混着血水，却比任何药都管用；想起她为淋雨的蜜蜂挡伞时，专注的侧脸比阳光还暖……
这株看似娇弱的铃兰，不知何时，已经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了他这根硬铁，勒出了温柔的印。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连呼吸都放轻了。
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像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的，像打鼓。
铁手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像被篝火燎到的柴，噼啪作响。
他低头看她熟睡的脸，月光从洞口照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又像撒了把碎钻。
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片刻的安稳——这安稳太难得，像暴雨后的晴天，像寒夜里的暖炉，让他舍不得放手。
这硬铁，或许真的能被她焐热吧。他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洞外的风声里，忽然混进极轻的脚步声。
很轻，像猫爪踩在落叶上，若不是铁手常年习武耳力过人，根本听不见。
那脚步声在洞口停了停，接着，有两道微弱的光扫过洞口的火光，像狼的眼睛在暗处窥视，带着贪婪和阴狠。
铁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环着铃兰的手悄悄收紧，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刀——刀鞘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向洞口，看见洞口的阴影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身形佝偻，和之前的斗笠人有些相似。
那人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借着月光能看清那是张纸——纸上画着一朵盛开的铃兰，旁边还有个小小的人影，眉眼像极了怀里的姑娘，连发间别着的草叶都画得清清楚楚。
是谁？
是皇后的人？还是……黑风寨的余党？或者，是他不知道的第三方势力？
铁手的心跳沉了沉，后背的伤又开始疼，像被撒了把盐。
但他看着怀里熟睡的铃兰，看着她嘴角浅浅的笑意，忽然觉得，不管来的是谁，不管前路有多少刀光剑影，他都得护住这片刻的安稳。
至少，让她多睡一会儿。
篝火的红炭渐渐暗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洞外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风穿过树林的呼啸，像首苍凉的歌。
只有月光静静淌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给这短暂的安宁，盖了层温柔的印。
铁手闭上眼，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明天天一亮，又会是一场硬仗。但此刻，他只想守着这篝火，守着怀里的人，守着这来之不易的、带着铃兰香的暖。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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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铁手×铃兰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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