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句实话，对于谜语人的探案方法，如果说道恩没有一点怀疑和忌惮的话那一定是在撒谎。
已经被认定为疯子连环凶手作案的案件，查受害人身边的人在道恩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那些连环杀手大多会随机作案，要么就是以某种特殊的属性来挑选被害者。也就是说，对于这种连环杀手，比起查受害者身边的关系网，更要紧的是找出某种规律，提前找到下一个可能的受害者。
在道恩看来是这样的，不过她也没有提出质疑。一方面是因为她是谜语人的助手，只要尼格玛指哪里她就打哪里就好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心底深处，她觉得尼格玛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个理由可能是他单纯得想要拉长这场侦探游戏，又可能是某种更加谜语人风格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个受害者不对劲，看到了自己没有看到的东西。
穿过一条巷子，周围画着的喷枪涂鸦多了起来，大多没有什么艺术底蕴，只不过是粗俗的脏话。垃圾箱旁边有流浪汉蜷缩着，盖着纸壳，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路过两人的不对劲，他并没有出口乞讨。
道恩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具尸体，为了断定死因，她着重检查的就是被害者的口鼻。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把尸体掉转过来，现在想想，这个选择未免有些过分鲁莽了。
如谜语人所说，男人穿着蓝色工装和黑色胶鞋，身上有一股尸体臭味都掩盖不住的鱼腥味，显而易见是港口的工人或者渔夫，手上有渔网的拖拽痕迹，被海盐腌制太久的皮肤有种特殊的粗粝。
而死因确实是溺死，没有问题，到底自己忽视了哪里，到底有哪里是尼格玛看到而自己没有看到的。这种诡异的不适感在道恩的心里盘桓不去。
“——到了。”尼格玛像是为了唤醒沉浸在思绪里的道恩，这么宣布道。
一直被尼格玛的后背挡住视线的道恩探出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
“你是爱上翻尸体了么”道恩忍不住说道。
黄黑交织的警戒线在不远处晃荡，几个警察正扶着枪交谈着，道恩瞬间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是之前连环杀手作案的现场。
“当然不是——”尼格玛摇了摇手指，“固然，我们可以通过接入警局的档案去获取他们的信息，但是有一样东西则是这种方式没法获取的，那些蠢货们忽略的信息。”
道恩看着尼格玛，这个时候觉得他特别像是看过的小说里的侦探。巧合的是，那个小说的侦探的名字正是罗宾，他在当侦探的同时也是半个警察之外的法外狂徒，最喜欢的就是一边对着警官炫耀自己的推理能力，一边逃之夭夭。
“你打算假扮成警察。”道恩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或者FBI和CIA特工，又或者是国税局，美国邮政局，只要是不屑于通知他们的机关的人就行了。”
道恩一边觉得这简直太扯淡了，一边又觉得这个计划确实有可行性，于是说：“但是如果我们引来了蝙蝠侠呢。”
“那就得让我们动作快一些。”提到蝙蝠侠，谜语人的表情变了些许，“说实在的，我玩得正开心呢。”
——
警察已经封锁了周边，只有两个人看守着出入口，他们一个年轻一个年长，这并不是巧合，GCPD实行老带新，师父徒弟两人一组的规定。不仅仅是为了让新人更快得融入警局的氛围，也是在给那帮狡猾得没边的老油条找点事做。
“咖啡。”年轻的那个警察把买来的咖啡递给了年长的那位。
“纯美式？”
“没错。”
“不加糖不加冰。”
“没错。”
“热得像是烧开的铁水？”
“我是按照你的话转述的所以，大概没错。”
年长的那位接过他格外有美国老硬汉风范的咖啡，吹着咖啡杯上方白腾腾的热气，白色的胡子也跟着他的动作抖动。
年轻人站在了另一边，捧着自己的咖啡杯，偷看了几眼旁边的搭档，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守住这里，不是已经调查完了么。”
“嗯，如果说按照官方说法，就是保护现场，为了之后有更多线索再次调查，如果按照我个人的说法，就是盯好这里，以防有人把里面的东西偷出去卖。”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老警官这么说道。
“偷出去卖？”
“对，相信我，孩子，干这种事的人比你想得更多，哥谭有一大批钱多的没处花的猎奇变态愿意去买这种尸体，或者尸体的后槽牙，凶手用的刀和枪子之类的。”冷哼一声，老警官继续说，“而事实上干这种事最多的还是我们自己人。”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是说，我们不是警察吗。”
“是啊。”
“我们不应该侦破案件，保护民众么。”
“我们中的很多人早就把这回事忘了。”老警察说，而在年轻的警员沉浸在这句话的余韵中时，老警察把腰间的手枪瞬间抽了出来。
“别动。”
年轻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子笑意盈盈得站在面前，穿着一身鲜亮的绿色西装，一整个像是狂欢节花车上表演的演员，左手扶着一个箱子，右手压着礼帽，姿态如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穿越来的绅士。脸上带着笑容，温和而礼貌。
“FBI。”男人从西装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像是电影里的混蛋特工一样在他们眼前展示着自己高贵的工作证件照，还抬了抬下巴，“我要进去。”
“我们没有收到FBI会来的报道。”老警官说。
年轻的警官这才想起来抽枪。
“FBI也没有向你们汇报的义务。”男人皮笑肉不笑得说道。
“——”老警察看了一眼他那个箱子，年轻的警官也注意到了那个箱子。
难不成这就是刚刚提到的，会偷窃证物倒卖的同行？年轻的警察这么想道，正要出口说些什么，老人在他之前开口了。
“可以，你进去吧。”
“！”年轻的警察震惊得看着教导自己的师长，却发现他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就那么放下了枪。
“不用多费口舌总是好的。”男人笑着说，大摇大摆得走过两人中间，就差对两个警察脱帽行礼了。
“你刚才不是说——”年轻的警官声音提高了八度。
“孩子，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和这些东西斗争。”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咬在了嘴边，“而是告诉你，有的时候你应该对一些东西屈服。”
“那张FBI证上有FBI专用的特殊墨水印章，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人。”
——
谜语人把箱子平放在地上，而后把周围的拉链拉开，不用他自己开箱盖，里面的道恩就伸手把盖子掀开了。
“其实我觉得我不用在这个箱子里也行。”道恩擦了把脑袋上的汗说。
“以防万一，你去过一次警局，他们有可能对你有印象。”尼格玛从箱子另一边掏出了个圆柱形金属棍，一摁开关，它就自动变成了原来的问号手杖。
我倒是觉得没那么夸张。道恩心里多有异议，却也懒得和尼格玛争论。如果说道恩这段时间学到了什么，那就是闲得没事和尼格玛争论问题完全是在自找苦吃。
于是她用一种“你是老大听你的”的姿态从箱子里爬起来，又把它整理好。另一边，谜语人已经走近了用白线画着发现尸体的位置。
白线藏在阴影中，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下不是很显眼，尼格玛走近白线，戳了戳边缘，笑着说：“这姿势真有意思，像是一个卐字。”
“听说人死后鬼魂会是他们死时候的姿势。”道恩抬起平放在地面上的箱子说，“他在地狱里一定很显眼。”
尼格玛扑哧得笑了两声。
这个尸体也在废弃的下水道里。墙上画着一连串的涂鸦，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检查市容市貌的条子勃然大怒，阳光从顶上的开口处涌入，照在距离尸体侧边一段距离的地方。而尸体的正前方也有一个类似的笑脸标志，在涂鸦里格外显眼。前方十米远就是下水道尽头的墙壁，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不仅仅有青苔和藤曼，还有显而易见的人活动的痕迹，废弃的家具以一种规整的方式堆在墙边，似乎暗示着这里是某个人温馨的小家。
道恩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沙发的表面，潮湿，有一种粘腻毛绒的质感，只是碰了一下道恩就收回了手，并发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碰类似的东西了。
尼格玛在墙边用手杖敲着砖块，说：“道恩，念一下警方的调查报告。”
“SIR，Yes sir，”道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迷你计算机，它的大小不过是一个手机的大小，算力则顶的上三百个高级显卡。当然，这样东西和那把可以发射放电刺针的枪一样都是谜语人发的黑科技，另一种层面上也是她的工作装备。
按照谜语人的话就是：“我也不希望你在逛超市的时候被一个十八流暴徒顺手打死。”
事实上这套装备最多用在保护谜语人，让他不至于因为说话太欠揍被打死。
“死者性别为女性，年龄20多岁，不在哥谭警方的档案库里，大概是非法移民。死因是窒息死，凶手用一种纤维植物勒住了受害者的颈部，挣扎痕迹明显，但是死者的指甲里没有dna。目前还没有找到死者相关的人际线索。和其他几个案件一样，特点在于在发现死者的地方都是下水道的涂鸦墙周围，而且都有拙劣的涂鸦笑脸在墙上。”
“——”谜语人捏着下巴，以夸张的姿态往后仰了仰。
“你怎么想。”尼格玛问道。
你会问我的看法还真是少见。道恩这么想，说：“不像是连环杀手犯案。”
“为什么这么觉得？”尼格玛似乎被这句话提起了兴趣。
“除了都在废弃的下水道找到尸体，和墙上的笑脸涂鸦之外，这些案子里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受害者背景不同性别不同，死法也不同。”顿了顿后，道恩说，“或许那个笑脸标志确实算的上是一条线索，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下水道里的笑脸涂鸦本身就并不少。”
“或许因为废弃的下水道本来就是隐蔽到适合谋杀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我觉得整个事件比起连环杀手犯下的一连串谋杀案，更像是数个谋杀案拼凑在一起才组成了一个’连环杀手’。”
谜语人缓慢得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肯定，又似乎是否定。
道恩不禁有点忐忑，等着谜语人开口就像是在等着自己的推理“评分”出结果。
“我会说，我赞同其中的一部分。”谜语人用他悠扬的语调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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