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24日,曼彻斯特机场的到达大厅挤满了圣诞旅客。克里斯蒂亚诺踮着脚在人群中张望,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埃里克站在他身后,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手表。
“他们应该到了,”克里斯蒂亚诺又看了一眼航班信息屏,“马赛来的航班显示已降落。”
埃里克整了整衣领:“海关总是慢得像蜗牛。”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克里斯!这边!”
诺亚挥舞着手臂从通道跑出来,晒黑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比去年夏天又长高了不少,渔民儿子的结实身板把T恤撑得紧绷绷的。在他身后,伯纳德夫妇推着行李车缓缓走来。
“你留头发了?”诺亚一把抱住克里斯蒂亚诺,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像个摇滚明星!”
艾米莉和玛丽安很快热络地聊起来,两位母亲用法语快速交流着圣诞菜单。埃里克则和雅克握了握手,帮忙推行李车。
“渔船怎么样了?”克里斯蒂亚诺问诺亚。
“买了条小艇,”诺亚比划着,“现在有冷藏设备了,能跑更远的海域。”他狡黠地眨眨眼,“给你留了最新鲜的龙虾,明天做海鲜大餐。”
坎通纳家的客厅被圣诞装饰填满。艾米莉花了一周时间布置的彩灯在窗边闪烁,诺亚好奇地拨弄着会唱歌的圣诞老人玩偶。
“英国人就玩这个?”他做了个鬼脸,“马赛的圣诞市场可比这热闹多了。”
克里斯蒂亚诺从厨房拿来两罐可乐:“等会儿带你去市中心看灯展。”
“孩子们,”玛丽安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帮忙削土豆!”
诺亚做了个夸张的苦脸,但还是乖乖跟了过去。厨房里飘出炖肉的香气,雅克正和埃里克分享一瓶红酒,两人用马赛方言聊着近况,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爸爸变了不少,”诺亚边削土豆边小声说,“以前在马赛时他可没这么爱笑。”
克里斯蒂亚诺看向客厅。父亲确实比记忆中放松许多,眼角的笑纹在厨房暖光下格外明显。
“曼联适合他,”克里斯蒂亚诺把削好的土豆放进水里,“比当球员时开心。”
诺亚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进法国队了?马赛的报纸都登了!”
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那些在克莱枫丹的日夜,那些战术板前的争论,此刻因为朋友的认可而变得更加真实。
晚餐桌上,伯纳德夫人带来的马赛鱼汤成为焦点。诺亚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如何捕捉到这些海鲜,引得艾米莉连连惊呼。
“克里斯现在踢什么位置?”雅克问。
“右边锋,但教练让我多内切……”克里斯蒂亚诺的话被诺亚的鬼脸打断。
“无聊!”诺亚挥舞着叉子,“要我说就该像你爸当年那样,想射就射!”
埃里克挑了挑眉:“所以他现在得听教练的,而不是某个渔夫的。”
笑声中,克里斯蒂亚诺注意到父亲的目光停留在伯纳德一家带来的相册上。那是去年夏天他们在马赛港的合影,照片里的自己正和诺亚在沙滩上踢椰子。
“今年夏天还回马赛吗?”诺亚突然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埃里克。他放下酒杯,轻轻点头:“当然,如果某人没被召入U17欧青赛的话。”
克里斯蒂亚诺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真的?”
“克莱门特昨天打电话了,”埃里克擦了擦嘴角,“前提是你保持状态。”
艾米莉和玛丽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举杯:“为了夏天!”
午夜时分,克里斯蒂亚诺和诺亚裹着毯子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曼彻斯特罕见的晴夜让星光清晰可见,远处传来教堂的圣诞钟声。
“还记得我们五岁的约定吗?”诺亚突然问。
克里斯蒂亚诺笑了:“你当船长,我当球星。”
“现在我家有一整支船队了,”诺亚撞了下他的肩膀,“而你……”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居然真的成了球星。”
屋里传来大人们的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透过落地窗,克里斯蒂亚诺看到父亲正帮雅克看一张航海图,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座并肩的山峰。
“有时候我觉得,”克里斯蒂亚诺轻声说,“我好像同时活在两个世界里。”
诺亚没有嘲笑他的多愁善感,只是安静地听着。
“在法国我是坎通纳的儿子,在英格兰我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在马赛,”诺亚打断他,“你只是克里斯,我最好的朋友。”
楼上的卧室里,诺亚带来的礼物静静躺在床头——一个手工制作的船模,桅杆上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克里斯蒂亚诺轻轻触碰那些刻痕,突然很期待明年夏天,期待马赛港的海风,期待那个不需要任何前缀的自己。
12月25日清晨,克里斯蒂亚诺被楼下厨房的响动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早上6:15,比平时训练日还早。诺亚在旁边睡得正香,一条腿挂在床沿外。
克里斯蒂亚诺轻手轻脚地下楼,发现厨房里灯火通明。艾米莉和玛丽安正忙着准备圣诞早餐,料理台上堆满了新鲜出炉的可颂和冒着热气的巧克力面包。
“起这么早?”艾米莉惊讶地转身,脸颊上还沾着面粉,“怎么不多睡会儿?”
“被香味叫醒了。”克里斯蒂亚诺顺手拿起一块刚烤好的杏仁饼干,“爸爸呢?”
“去取火鸡了,”玛丽安笑着摇头,“你爸坚持要亲自去农场挑最新鲜的。”
克里斯蒂亚诺挑了挑眉。父亲对圣诞大餐的重视程度堪比欧冠决赛前的战术会议。他倒了杯橙汁,靠在料理台边看着两位母亲忙碌。玛丽安揉面的手法让他想起马赛港边那家面包店的老板娘,每个动作都带着地中海沿岸特有的韵律。
“诺亚说你入选了法国青年队?”玛丽安突然问道。
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嘴里的饼干突然没那么甜了:“嗯,但还要看明年表现。”
“他小时候在马赛踢球就比别人认真,”玛丽安对艾米莉说,“每次摔倒了都不哭,就盯着球看。”
艾米莉温柔地看了儿子一眼:“现在也是,训练回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不吭声。”
克里斯蒂亚诺的耳根发烫,赶紧转移话题:“需要我帮忙摆餐具吗?”
上午十点,圣诞树下已经堆满了礼物。诺亚像个孩子一样跪在树下翻找,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叹。埃里克和雅克坐在壁炉旁,手里端着威士忌,讨论着今年的渔业收成。
“克里斯!这个是你的!”诺亚扔过来一个包装粗糙的盒子。
拆开层层包装纸,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相框——用漂流木和贝壳拼成边框,中间是他们五岁时在马赛旧港的合影:两个小男孩赤脚站在沙滩上,中间摆着一个椰子做的“足球”。
“我自己做的,”诺亚得意地说,“花了我三个周末。”
克里斯蒂亚诺小心地抚过相框边缘,那些贝壳还带着海风的气息。他想起父亲手术那年,诺亚每周都来医院陪他,两人就在病房里用纸团练习传球。
“我也有东西给你。”克里斯蒂亚诺跑上楼,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
诺亚拆开包装,是一件曼联的球衣,背后印着“C·Ronaldo”。
“哇哦!”诺亚立刻套在身上,“现在我也是球星了!”
埃里克在一旁轻咳一声:“别穿着它去捕鱼。”
“才不会,”诺亚做了个鬼脸,“我要裱起来挂在船上,吓跑鲨鱼!”
下午的圣诞大餐持续了近三小时。埃里克挑选的18磅火鸡被烤得金黄酥脆,玛丽安特制的马赛海鲜汤让所有人赞不绝口。餐桌上,诺亚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在海上遇到风暴的经历,引得艾米莉连连惊呼。
“……那个浪有十米高!”诺亚挥舞着叉子,“我爸说要把我绑在桅杆上……”
“撒谎,”雅克笑着打断,“明明是你自己吓哭了,抱着救生圈不撒手。”
哄笑声中,克里斯蒂亚诺注意到父亲的表情比平时柔和许多。埃里克甚至破例让他吃了第二份圣诞布丁,这在平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职业球员的饮食纪律”,他总这么说。
“埃里克,”雅克突然举杯,“敬你和你的家庭。”
酒杯在灯光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克里斯蒂亚诺的杯子里是艾米莉特制的无酒精饮料,甜得发腻,但他喝得一滴不剩。
饭后,男人们负责洗碗。雅克和诺亚负责冲洗,埃里克和克里斯蒂亚诺负责擦干。
“克里斯踢得不错,”雅克对埃里克说,“马赛的报纸都说他是下一个‘国王’。”
埃里克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是第一个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这句话让正在擦盘子的克里斯蒂亚诺愣住了。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冰凉的感觉却比不上胸口那股突如其来的暖流。
夜幕降临,两家人围坐在客厅里玩桌游。诺亚作弊被当场抓获,引发了一场枕头大战。玛丽安笑得直抹眼泪,艾米莉则忙着保护圣诞树上的装饰品。
“孩子们!”埃里克试图维持秩序,却被一个飞来的抱枕砸中脑袋。
克里斯蒂亚诺和诺亚趁机逃到后院。寒冷的空气让两人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交织。
“说真的,”诺亚突然正经起来,“你爸现在对你很骄傲,对吧?”
克里斯蒂亚诺踢了踢地上的积雪:“他从不直接说。”
“废话,”诺亚翻了个白眼,“他可是埃里克·坎通纳。但今天他说‘第一个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时候……”诺亚模仿着埃里克深沉的声音,“我在旁边都快感动哭了。”
屋里传来艾米莉的呼唤:“孩子们!圣诞蛋糕来了!”
诺亚立刻冲向门口,又突然转身:“嘿,不管以后你变得多出名——”
“在马赛港,我永远是那个踢椰子的克里斯。”克里斯蒂亚诺接上他的话。
诺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算你还没忘本。”
透过落地窗,克里斯蒂亚诺看到父亲正帮艾米莉切蛋糕,伯纳德夫妇在旁边鼓掌。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坚持每年都要回马赛——那里有让他们都变回普通人的魔力。
12月27日,曼彻斯特难得放晴。克里斯蒂亚诺和诺亚站在老特拉福德球场空荡荡的看台上,冬日的阳光将红色座椅照得发亮。诺亚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小子,不停地转来转去。
“这就是你每天训练的地方?”他摸着座椅靠背,“比马赛的球场这么多!”
克里斯蒂亚诺指向球员通道:“我第一次出场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紧张吗?”
“差点尿裤子。”克里斯蒂亚诺做了个鬼脸,“我爸就站在场边盯着我,比对手还可怕。”
诺亚大笑起来,回声在空旷的球场里回荡。他忽然跑到场边,对着草坪张开双臂:“我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世界最佳球员!”
“白痴,”克里斯蒂亚诺笑着去拽他,“保安会赶我们出去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绕道去了市中心的足球用品店。诺亚像进了糖果店的孩子,对每双球鞋都发出惊叹。
“这双要200英镑?!”他拿起一双最新款的刺客战靴,“够买半艘渔船了!”
克里斯蒂亚诺从架子上取下一双守门员手套:“送你。”
“我要这个干嘛?”诺亚困惑地皱眉。
“明年夏天回马赛,”克里斯蒂亚诺把手套塞给他,“你可以当我的守门员。”
诺亚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你得先过我这关!”他戴着手套做了个夸张的扑救动作,差点撞翻旁边的展示架。
店员紧张地看过来,克里斯蒂亚诺赶紧拉着诺亚离开。街角的咖啡店里,他们点了两杯热可可。诺亚的手套还戴在手上,笨拙地捧着杯子。
“说真的,”诺亚突然正经起来,“你会不会有一天忘记马赛?”
克里斯蒂亚诺的勺子停在杯子里:“为什么这么问?”
“你现在是曼联新星,法国国脚……”诺亚的声音低了下去,“明年夏天说不定要去参加欧青赛,没时间回马赛了。”
窗外的圣诞装饰还没拆除,彩灯在白天也亮着。克里斯蒂亚诺想起五岁那年,诺亚送他的“足球”——那个用渔网和破布缠成的球,现在可能还藏在马赛老家的阁楼里。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克里斯蒂亚诺问。
诺亚歪着头:“你当球星我当渔夫?”
“不,是你说要开一家海鲜餐厅,”克里斯蒂亚诺纠正他,“我要投资当老板。”
两人碰了碰杯子,热可可溅到桌布上,留下棕色的痕迹。
晚餐时,伯纳德一家分享了返程计划——明天一早的航班回马赛。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艾米莉的眼眶有些发红。
“这么快?”克里斯蒂亚诺放下叉子,“不是说好待到新年吗?”
“渔船不等人,”雅克歉意地说,“新年是捕捞旺季。”
埃里克擦了擦嘴角:“我们夏天就回去。”
这句话像给房间注入了暖流。艾米莉立刻开始讨论夏天的计划,玛丽安则承诺要教她做正宗的海鲜汤。诺亚在桌子底下踢了克里斯蒂亚诺一脚,得意地挑眉——看吧,你爸都发话了。
晚上,两个男孩挤在克里斯蒂亚诺的房间里收拾行李。诺亚把他送的曼联球衣仔细叠好,放在行李箱最上层。
“我会穿着它看你的每场比赛,”诺亚拍拍箱子,“让全船的人都支持曼联。”
克里斯蒂亚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给你的。”
诺亚拆开后瞪大了眼睛——是曼联U18对阵阿森纳的球票,日期是明年三月。
楼下传来大人们的谈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诺亚突然给了克里斯蒂亚诺一个结实的拥抱,力道大得让人喘不过气。
“在马赛等你,”他在克里斯蒂亚诺耳边说,“别让那些英国佬欺负你。”
次日清晨,曼彻斯特机场的告别比预想的平静。玛丽安和艾米莉交换了食谱,雅克和埃里克握了握手,约定夏天一起出海。
“照顾好自己,”诺亚最后抱了抱克里斯蒂亚诺,“别太想你最好的朋友。”
“做梦吧,”克里斯蒂亚诺捶了下他的肩膀,“我忙着当球星呢。”
看着伯纳德一家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克里斯蒂亚诺突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埃里克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时轻了许多。
“六月份很快就到,”父亲说,“现在专心训练。”
回程的车里,艾米莉翻看着伯纳德一家留下的相册。埃里克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曼联的赛程分析。克里斯蒂亚诺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他有两个家,一个在曼彻斯特的绿茵场上,一个在马赛蔚蓝的海岸边。
而连接这两处的桥梁,是父亲每年夏天固执地坚持回马赛的习惯,是母亲学会的那锅海鲜汤,是诺亚口袋里那张三月球票的承诺,更是那个藏在阁楼上的、用渔网缠成的破旧“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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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圣诞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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