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方沐。
周三下午，他按照客户要求来到音乐学院采集素材。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乐谱匆匆走过，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乐器声。
“请问，设计系的采风是在这里登记吗？”盛阳走到行政楼前台，礼貌地询问。
前台值班的学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是的，请出示身份证件。”
盛阳低头在包里翻找证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盛阳？”
他转过身，看见方沐站在楼梯口，手里抱着一摞乐谱。今天的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衫，眼镜链轻轻晃动，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方教授。”前台学生连忙问好。
方沐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盛阳身上。“来找人？”
“不，我来采风。”盛阳拿出工作证，“我们公司接了一个音乐教育推广的项目。”
方沐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起。“需要向导吗？我刚下课。”
盛阳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对音乐一窍不通，有个专业人士指导或许能事半功倍。“不会耽误您的时间吗？”
“不会。”方沐简短地说，然后对前台学生示意，“这位客人的登记由我来负责。”
他们并肩走在学院的林荫道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方沐的肩头跳跃。盛阳注意到方沐走路的速度不疾不徐，恰好与他保持一致。
“你想了解什么？”方沐问。
“主要是音乐学习的日常，还有乐器的基本知识。”盛阳拿出笔记本，“特别是钢琴。”
方沐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特别对钢琴感兴趣？”
盛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次在琴行，看您弹琴的样子，觉得很美。”
这句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其中的暧昧，但已经收不回来了。
方沐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接话，只是带着他走进一栋灰色建筑。“这是我们的琴房楼。”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一阵琴声扑面而来。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小小的琴房，每间里面都有一架钢琴和一个专注练习的学生。各种旋律交织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和声。
“很吵吧？”方沐说。
盛阳摇头。“很美。”
他们停在一间空琴房前。方沐推开门，示意盛阳进去。
“坐。”方沐指了指琴凳，自己在钢琴前坐下，“你上次说你不懂音乐。”
盛阳有些局促地坐在他身边。“嗯。”
“音乐很简单，”方沐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无非是七个基本音，do、re、mi、fa、sol、la、si。”
他依次按下白键，清澈的音符在小小的琴房里回荡。
盛阳专注地看着他的手指，那些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地移动，像是舞蹈。
“试试看。”方沐说。
盛阳愣了一下。“什么？”
“试试弹一个音。”方沐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他脸上，“随便哪个键。”
盛阳犹豫着伸出手，指尖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会揭开什么他一直在隐藏的秘密。
最终，他的食指轻轻按下一个白键。清脆的“do”声响起，在空气中振动。
“很好。”方沐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被推开了。
“方教授，原来您在这里！”一个学生探头进来，“系主任找您开会。”
方沐看了一眼手表，微微蹙眉。“我知道了。”
学生离开后，方沐转向盛阳。“抱歉，我得去一下。”
“没关系，您忙。”盛阳站起身，“我已经收集到不少素材了，谢谢您。”
方沐沉吟片刻，从乐谱夹里抽出一张纸，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
“我的私人号码，”他将纸条递给盛阳，“如果你后续还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盛阳接过纸条，指尖再次感受到那种微妙的电流。
“好。”
方沐离开后，盛阳独自站在琴房里。他再次伸出手，按下刚才那个琴键。
“do——”
音符在空气中慢慢消散，但他心中的某个弦却被轻轻拨动了。他拿出手机，将方沐的号码存进通讯录，在姓名栏犹豫良久，最终只输入了“方教授”三个字。
窗外，方沐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小路上，步履匆匆却不失从容。盛阳注视着那个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
琴房里还残留着方沐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像是雪松，又像是檀木。盛阳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将手放在琴键上，再次按下一个音符。
这一次，是“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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