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李弦等人,杨卿诗也愣了一下。
杨卿诗没想到喻恩赐会出现在这里,她以为自己这次又会像往常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什么时候有个姐姐了?你吹牛呢?”李弦反应过来,问。
喻恩赐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扯这么多,村长和王庆还在等她去吃饭呢。
所以,她走到杨卿诗面前,蹲下,说:“卿诗,马上要吃饭了,跟我回去吃饭吧。”
冷不丁被叫了这么亲昵的称呼,杨卿诗耳尖都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喻恩赐笑笑,然后站起身,没了对杨卿诗说话时的温和,换上了严厉的表情,对那三个男生说:“如果你们再这样欺负人,我会让村长来教育你们的。”
李弦冷哼一声,但喻恩赐把杨卿诗死死护在身后,他只好放狠话:“你们等着!”
然后就带着另外两个人,不情愿地走了。
等他们三个离开,喻恩赐弯下腰,说:“我送你回家。”
杨卿诗点点头,牵着喻恩赐的手,一起往家里走。
杨卿诗的家不大,但很整洁,她和杨芳都是爱干净的人,家里收拾得没有一丝灰尘。
客厅里只放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放了几张试卷和纸笔,这些都是杨芳在家里教学,给杨卿诗出的题。杨卿诗拿来纸和笔,在纸上写上:姐姐,谢谢你帮我。
喻恩赐斟酌再三,还是觉得应该让杨卿诗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说:“你不应该忍着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小孩子不懂事’的范畴,就是纯粹在做坏事,哪怕我今天警告了他们,也不能够保证他们下次就不敢了,万一下次我不在呢?你怎么办?”
她在说这些话时,杨卿诗只是看着她,眼里含笑,听她说完,她迟迟没有下笔,似乎也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她。
然后,她先是写下一句话:姐姐,你是记者吗?
喻恩赐:“是。”
杨卿诗点点头,写上:媒体工作者不应该过多参与采访者的事情。
喻恩赐耐心和她解释说:“媒体工作者需要做的就是追求事件的真实,并如实报道,如果我以记者的身份参与这件事,把这件事曝光,他们三个做的事就会被全国人知道,包括他们的亲人,那他们这辈子都完了,只是身为记者,我不能这么做。”
杨卿诗静静听她说完,在纸上写上:可是想找你麻烦的人,是不会去想你是以什么身份的。
喻恩赐心下一软,又看见杨卿诗重新撕了一张纸,写着:姐姐,你是来这里工作的,工作完你就要走了,但我走不了,我没有地方去了,在我长大,有独自面临社会的能力之前,我不能给姑姑添麻烦,也不能给村长添麻烦,他们都很辛苦,他们为了这个村,为了这些学生付出了很多,不应该为了我操更多的心。
喻恩赐没想到杨卿诗想了这么多,明明被欺负的是自己,但总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选择忍让。
“这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担心的事情。”喻恩赐心里很难说清楚是种什么心情,杨卿诗表现的太过成熟,她不免好奇,杨卿诗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和过往,才会让她这么谨慎,处处为他人考虑。
但她并没有问,依旧是那副温柔姐姐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和杨卿诗说:“无论怎样,还是希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哪怕你是为了你的姑姑着想,我想她也不愿意看到你经常是伤,也不愿意看到你被欺负,如果要用你的忍让换取她的安心,这不会是她愿意的。”
她在说这些话时一只手撑在杨卿诗的身侧,离得很近,近到杨卿诗只要稍抬起头,就能蹭到她的脸颊。杨卿诗还有心思分神地想,喻恩赐的睫毛好长,很密,这个距离她甚至能数清楚喻恩赐的睫毛有多少根。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甜甜的。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喻恩赐发现她分神了,把她唤回来。
杨卿诗回过神,在纸上写上:听到了,我会记住的。
明明根本就没有在听。喻恩赐想。
喻恩赐看了眼时间,说:“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村长家吃饭?”
杨卿诗摇摇头,在纸上写:不用了姐姐,家里还有吃的。
喻恩赐也不强求,先离开了。
其实喻恩赐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懂,她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或许因为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她一直都有超脱同龄人的心智,她也很多次想直接告诉杨芳,可她也很清楚,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
说了之后呢?把这几个人开除?可他们都在同一个村,这个村子就这么点大,避免不了见面,邻里之间也少不了走动串门,反而给了他们更多欺凌她的时间。
到头来,除了让杨芳被村里的人翻几个白眼,骂几句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且杨芳耳根子软,她当初一意孤行来到这里支教的目的,就是希望帮助这里的孩子有自己的头脑,能够靠自己走出大山,成为未来的栋梁,她不会放弃这里的孩子,所以只要他们三个找家里的老人过来说几句好话,杨芳就会继续收纳他们,然后另外想办法保护杨卿诗。
又能想什么办法呢?她都不跟他们在一起上学了,难道要把她完全关在家里不许出门吗?
这些都是杨卿诗一直明白的道理,喻记者来自大城市,她的勇敢源于她的生长环境带给她的底气,所以她不怕,但每个地方的生活方式不同,在这里,就得按照这里的方式来。这一点喻记者是不会懂的。她也不需要懂,等她完成了工作就会离开,不需要懂这里的一堆破事。
她看着几张纸条上的那些字,密密麻麻都是她一个人的字迹,单看上去像是她在自言自语,但其实这是在和另一个人对话而写上去的,只是她这辈子都只能有这种小纸条式的对话了。
她又翻出了她和喻恩赐第一次对话的那张纸条,上面写了喻恩赐的名字。喻恩赐的字迹和她的人一样,如诗如画,端庄优雅。
喻恩赐。杨卿诗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可真好听,恩赐,想必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才会给她取名叫恩赐,寓意着她的到来是上天给予父母的恩赐,所以她能长到如今这般温柔又善良。
杨卿诗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但肯定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唯一的印象就是喻恩赐夸赞的那句,“你的名字真好听。”
好听吗?杨卿诗对这句话抱有怀疑态度。
喻记者长得美,声音也甜,不愧是记者,说出来的话也好听。
如果她也能说话的话,一定会和喻记者成为好朋友的。
只是她们年龄差距这么大,喻记者肯定会嫌她很幼稚,那她们就当不了朋友,只能当姐妹。
喻恩赐姗姗来迟,赶到村长家时,王庆都已经吃了两大碗饭。
“喻记者你可算来了,”村长站起来,要给喻恩赐盛饭,“菜还很多,你多吃点儿。”
喻恩赐双手接过碗筷,在王庆对面坐下,抱歉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一点时间。”
村长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们都辛苦了,多吃点,这些菜都是自己家里种的,新鲜着呢,就是我这厨艺不是很好,你们凑合着吃。”
喻恩赐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下去后非常给面子地夸赞道:“您的手艺很好,我觉得很好吃,谢谢您的款待。”
刘正高兴了,嘴上说着,“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大老远赶过来,我还指望着你们多拍拍咱们村,以后放在电视里能让更多人了解到咱们这儿。”
一顿饭吃得融洽,王庆和村长交谈甚欢,连吃边聊,聊到兴头处,村长还想去拿一瓶酒,被王庆以下午还有事为由拒绝了。
喻恩赐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对村长说:“村长,您觉得,咱们村里的孩子,在心理教育方面要不要再提升一点儿?”
村长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哦,没有,”喻恩赐说,“我就是担心,他们常年见不到父母,老人也没太多精力教他们,导致他们以后会不会有些偏激?”
村长大手一挥,说:“这都是小问题,你别看咱们村经济条件落后,但孩子们都是个顶个的乖巧懂事,走偏之类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是吗……”喻恩赐喝了口水,不敢苟同。
“额……不过……”也许是想到了李弦那几个,村长又讪笑道,“有些孩子不是在这儿长大的,是被父母从城里送过来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可能在性格方面跟村里那些孩子不同,会强势一些。”
喻恩赐没有反驳他,只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杨卿诗最终还是没有和杨芳告状,她把家里收拾干净,把那几张小纸条夹在自己的书本里,和往常一样,等杨芳回来了,俩人一起吃饭、上课,再聊一聊学校里的事。
晚上洗了澡躺在床上,杨卿诗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今天心情大起大落,杨卿诗难得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以前的家。
杨卿诗在家里一直是被当成空气,爸爸妈妈还是家里的阿姨都不怎么理她,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
唯一有可能让父亲主动和她说话的,就是心情不好了,或者喝了酒神志不清了,骂她两句。
骂完之后还会厌恶地说上一句:“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废物。”
他极其嫌弃这个女儿。
在杨卿诗刚出生的那两年,父母对她还是挺好的,但在杨卿诗三岁那年,父母发现了不对劲——隔壁家小孩儿两岁半,爸爸妈妈都喊的顺口了,杨卿诗还是只会咿咿呀呀,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哼声。
起初夫妻俩以为,杨卿诗只是学说话比较慢,可是到了四岁,该上幼儿园的年纪,杨卿诗还是没说过一句话,就连幼儿园的老师也都频频露出一种类似于怜悯和可惜的表情,和杨卿诗的父母说过这个问题。
“这孩子,可能有点问题,家长这边有给孩子做过检查吗?”
杨卿诗的父母都是身体健全的人,无病无遗传史,偏偏在杨卿诗身上,就跟基因突变似的,生来就不能说话。
为此,杨卿诗的父亲还怀疑过这个孩子并非他亲生,和杨卿诗的母亲大吵一架,最后还是闹去做了亲子鉴定才以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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