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odore]Artificial light
1988年的冬夜，他问我死去的人是不是都去了星星上。
我告诉他不是。
行星是宇宙光源的折射，恒星是灼热的发光体。
我一字一句地回答他，人类永远也不能在星星上生存。
那是我认识他的第一天。
他落下一滴泪水。
直直滴进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他的母亲就是在那天离开了他。
十一月的风已经开始刮蹭人的骨头，吹得整个人丝丝冒着寒气。
他裹着自己的围巾坐在屋外，纤长睫毛上结了细小的冰碴。
分不清是泪水或是夜露。
我记得他不爱带围巾。
但在后来的每年冬天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厚重的茧。
茧丝悄悄探进他的心里。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他不知不觉将这副茧背了许多年。
他按部就班地上课，完成作业，习惯所有事情都独立完成。
他的同学都说他是个爱看书的孤僻者，只有我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看书。
与其说爱看书，倒不如说他更爱发呆，或者享受那份安静。
“也许你应该试着去交际，你知道要想经营好一个家族，总是需要彼此之间去拉拢社交的。”我试着建议他。
他用那副疏离的眼神看我一眼，又自顾自低垂睫羽，转而把视线投到更远处的夜空中。
我跟着那道视线看过去。
星月与夜色和每天的都差不多，他只是不想理我。
他盯着那天鹅绒般的漆蓝夜幕看，目光灼热地像个信徒，直要把夜空烫出个洞来。
于是光就从那些洞里耀目地透出来。
我又看向他的眼睛。
或者星星就是在孩子饱含期望的目光里出生的。
我曾试过很多次向他修正我那天说的话。
掉落的牙齿会有牙仙捡起来给予祝福，圣诞老人从烟囱进入房子里给孩子送礼物。
在人间离开的人会变成星星陪伴在自己身边。
不过他已经不信了。
孩子们的童年期像糖果，有的是刺激活泼的巫师跳跳糖，有的是浓稠甜腻的牛奶糖，还有的是酸涩回甘的柠檬糖。
而他是被揉皱的玻璃糖纸，虽然看起来还有属于少年的干净骄傲，在阳光下折射出更细碎繁多的光点，但内里已经空了。
他是孩童的样子，却不再是孩子的心。
1993年的夏天，继那天关于星星的讨论后，时隔5年，他终于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
那一年，他13岁。
他说，“你是谁。”
我是谁呢。
我想了很久，但是我不知道答案。
我好像陪他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是参与了他数十年人生的几天。
我好像永远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
我知道他经历过的一切，但除了他没人看得到我。
我只知道他缺少一个朋友，或者一个听他讲话的人。
所以我和他说，“我是你的朋友，Theo.”
他只跟我摇摇头，“你不是我的朋友，Theodore·Nott没有朋友。”
“我就是Theodore·Nott的朋友，Theodore有朋友。”
“朋友应该坦诚相待，而我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对面的少年用那双总是理智的眼看着我，唇抿得倔强。
我读出他眼中的期待。
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仍然陪着他，却习惯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后来有一天，他被连累关了禁闭，漆黑的屋子里，他兀自发抖。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身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能感觉到我出现的那一刻属于他的情绪波动。
但我解读不出来。
我看见我身侧有淡淡的光，照亮他的脸。
男孩子的长大是竹子不经意的拔节，不过短短两年，他已经脱离了稚气，如今俨然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他变得很高，身形也长开了，眉眼狭长，面容清朗。
只有眼神还干净执着，一如星辰。
我静静蹲在他身边，仰头看他。他低垂下眼，投下平静目光，和我眼神相接。
静默片刻，也曲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挥挥手，于是头顶出现一片盛大星河。
我们躺在灰尘遍布的地板上看群星闪烁，谁都没有说话。
星河阔大，人类无比渺小。
他在这片灿烂中恬然睡着。
1998年是巫师世界很乱的一年。
看着横行的食死徒和在人群中大笑的那个人，我站在断壁颓垣里问他，你想杀了他吗？
他点点头。
我说好吧，我会帮你。
我是从他的愿望中诞生的星星，那时候的他只有8岁，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有人能一直陪着他长大。
我陪着他许多年，看着他在斯莱特林有了亲近的朋友，喜欢的女孩，和尊敬爱戴的师长。他喜欢着他的现在，于是主动站在了那个人和他的追随者的对立面。
我想我得完成他的愿望。
我闭上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最炽目的光和灼热的温度，随着能量的爆发，这阵光在一瞬间后就消暗下去。
一颗星的死亡本来就是这么简单而短暂。
霍格沃茨保卫战就这样荒唐而浪漫地画上终点。
1988年的冬夜，我诞生于一个少年单纯的期待；1998年的初春，我终于完成了他的愿望。
Theo你看，星星永远不是冰冷的人造光。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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