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夏日即便是清晨，空气里也已然漂浮着一层驱不散又黏腻的温热，阳光透过格兰杰家二楼那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芙蕾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她穿着赫敏借给她的印着卡通泰迪熊的棉质睡裙，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喜欢这种柔软的触感。
她没有起床，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响——汽车引擎、鸟鸣，还有远处某个邻居修剪草坪的嗡嗡声。
目光落在身旁还在熟睡的赫敏身上。她侧躺着，面对着自己，浓密又褐色的卷发覆在脸颊，随着她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芙蕾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在漂亮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一种柔软的情绪在她心口蔓延，像被暖融融的羽毛轻轻搔刮。
对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棕色的眼睛起初带着惺忪的迷茫，在聚焦到近在咫尺的芙蕾脸上时，瞬间明朗起来，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拉开了几英寸的距离。
“早安，小芙。”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安，赫敏。”芙蕾的声音则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些刚醒时的慵懒，“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赫敏也坐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嗯…我爸爸妈妈建议我们可以去动物园看看。伦敦动物园，听说很不错。”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毕竟魔法生物你可能见得比较多。”
“麻瓜的动物园？”芙蕾歪了歪头，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好奇，“我从来没去过，听起来很有意思。”
“那我们快点起床吃早餐吧，妈妈昨天说今天会做她拿手的司康饼。”
起床，换衣服，吃早餐，收拾东西，这些行程一气呵成，两个人很快在去动物园的路上了。
芙蕾对麻瓜的公共交通系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赫敏都很耐心地解答，像个最称职的导游。
阳光炙烤着街道，空气里弥漫着柏油路和汽车尾气的混合气味，两个女孩并肩走在树荫下，偶尔手臂相触，又迅速分开。
动物园门口人来人往，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喧闹声充斥在这个环境中。芙蕾微微蹙了蹙眉，她似乎不太适应这样嘈杂的环境，赫敏敏锐地注意到，下意识轻声问：“是不是人太多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芙蕾立刻摇头，重新打起精神，“只是需要适应一下，我们进去吧。”
她们随着人流走进园区。芙蕾对麻瓜们如何关押和展示动物感到惊奇，她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看着里面懒洋洋打着哈欠的老虎，小声对赫敏说：“它看起来有点无聊。”
赫敏忍不住笑了：“这里是动物园，小芙，不是野生环境，如果觉得无聊是很正常的。”
她们一路走过狮山、猴岛，看了色彩斑斓的鹦鹉和慢吞吞的树懒。
芙蕾的评论总是带着一种属于魔法世界的视角，让赫敏时常忍俊不禁。
在爬行动物馆外，赫敏想去买冰淇淋，芙蕾便在原地等她。
一个看起来和她们年龄相仿的，穿着动物园工作服衬衫的棕发男生，红着脸凑到芙蕾面前，结结巴巴地向她要联系方式，称赞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芙蕾愣住了。她习惯在霍格沃茨因为外貌和家世收到注目，但在麻瓜世界，被一个陌生男孩如此直白地搭讪，还是第一次。
她下意识地以一种疏离而礼貌的态度拒绝：“谢谢，但我没办法给你。”
她本意是不想与麻瓜有过多牵扯，以免暴露魔法世界的存在，更何况自己连联系方式是什么都不知道。然而，这一幕恰好被拿着两个冰淇淋甜筒回来的赫敏看到了。
赫敏听到了芙蕾的拒绝，也看到那个男孩瞬间失落的表情和芙蕾那张没什么反应的脸。
一种莫名酸涩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她快步走过去，将其中一个冰淇淋塞到芙蕾手里，语气有些生硬：“给你。我们走吧。”
芙蕾接过冰淇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赫敏突然绷紧的侧脸和加快的步伐。她跟了上去，试图解释：“赫敏，刚才那个男孩…”
“不用跟我解释，”赫敏打断她，声音有点冷，目光直视前方，“有人搭讪很正常。”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事实，但芙蕾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不太明白赫敏为什么不高兴了，是因为那个麻瓜男孩？还是因为自己处理得不够好？
“我只是拒绝了他。”芙蕾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一丝委屈悄悄渗了进来。她不喜欢赫敏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我知道。”赫敏简短地回答，脚步更快了。
她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气氛陡然变得压抑，刚才的轻松愉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滞涩。
阳光似乎也变得刺眼起来，周围的欢声笑语像是在嘲弄她们的静默。
芙蕾看着赫敏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背影，看着那有些毛躁的卷发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心里的委屈和一种被误解的烦躁感越来越浓。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情绪冲垮了她平时的理智和冷静，让她变得像任何一个会因为朋友莫名其妙发脾气而愠怒的十几岁女孩。
终于，在一个相对僻静的火烈鸟栖息区旁边，芙蕾停下了脚步。
“赫敏·格兰杰。”她连名带姓地叫了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赫敏背影一僵，也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芙蕾走到她面前，金色的眼睛直视着那双躲闪的棕色，“因为一个陌生的麻瓜男孩向我搭讪？而我拒绝了他？”
赫敏抿紧了嘴唇，避开她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粉色鸟群细长的腿，“我没有生气。”
“你有。”芙蕾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近乎执拗的委屈，“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对劲了。如果你觉得我处理的方式有问题，或者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冷冰冰的。”
赫敏被她的话刺了一下，心里乱成一团。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毫无理由。难道要她说，她看到别人对芙蕾示好，心里会不舒服？那种感觉酸涩又陌生，让她不知所措，只能用略显强硬的态度来武装自己，试图拉开距离，保护自己那点悄然变化，却不敢深究的心思。
“我没有冷冰冰，”赫敏试图辩解，但语气依旧干巴巴的，“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去看下一个展区了。”
这种回避的态度彻底点燃了芙蕾的怒火。一种被忽视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看着赫敏那张写满“不想谈”的脸，冲动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讨厌你！”
话说出口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火烈鸟池水的粼粼波光，远处孩子们的嬉笑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
芙蕾的心脏猛地一沉，她立刻后悔了，看到赫敏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里面迅速闪过受伤和愕然。
赫敏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微妙试探的语气，轻轻开口：“那之前是喜欢我吗？”
芙蕾彻底懵了。
大脑像被施了统统石化，一片空白，所有的怒气，委屈，后悔，都在这一刻被这句话炸得粉碎。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尖，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赫敏，那双金色的眼睛因为震惊而显得格外圆，像受惊的小动物。
赫敏看着她这副完全不同于平日冷静模样的羞窘又无措的神情，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一股热意也不受控制地涌上她的脸颊。她强装镇定，努力让表情看起来只是在开一个属于挚友之间的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尖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短暂的死寂过后，芙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羞恼的试图挽回局面的仓促，她移开视线，盯着地面，声音闷闷的，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之前…之前更讨厌你。”
这话毫无威慑力，配合她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反而像是在撒娇。
赫敏心里的那点紧张和酸涩，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柔软的情绪取代。
她看着眼前人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什么而通红的脸颊，和那双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觉得此刻的芙蕾简直可爱得要命。
她忍不住向前凑近了一小步，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现在是喜欢我一点了？”
轰。芙蕾感觉自己的头顶快要冒烟了。
赫敏靠得太近，近到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近到她能看清她棕色眼眸里自己慌乱的倒影。
那句“喜欢”像是一道魔咒，把她所有的思维都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平时的冷静和理智在此刻全都弃自己而去，她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脸红心跳，大脑宕机。
赫敏看着她彻底害羞到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心底那份隐秘的喜欢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不敢再逗下去，生怕真的把人惹急了，或者暴露了自己更多的心思，适时地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那个安全的社交距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语气也恢复了平常。
“好了，不逗你了，”她故作轻松地说，转身指向另一个方向，“我们去看企鹅吧？听说它们喂食的时候很有意思。”
芙蕾还处在懵懂的状态，下意识地跟着赫敏的脚步往前走。脸上的热度久久不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那句“喜欢我一点了？”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喜欢我一点了？
那现在是喜欢我一点了？
那之前是喜欢我吗？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赫敏到底是什么意思。芙蕾根本不敢细想，怕误会，怕自作多情，怕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被察觉。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赫敏，她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正认真地看着路标。但芙蕾注意到，她的耳廓，也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在害羞什么？可能刚说完这种很让人羞耻的话吧。
之前的争吵和我讨厌你仿佛从未发生过。一种更加黏稠和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弥漫开，她们依旧并肩走着，偶尔交谈，关于动物，关于魔法世界的对比，但每一次眼神的接触，每一次不经意的碰触，都似乎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电流。
在企鹅馆阴凉的地下观景通道里，她们隔着巨大的玻璃，看着那些黑白相间的鸟笨拙又敏捷地在水中穿梭，幽蓝的光线映在脸上，周围是水声和企鹅的鸣叫。
赫敏看着玻璃里芙蕾模糊的倒影，对方正好奇地趴在上面盯着那些企鹅游来游去，她有些看入了迷，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轻声说：“刚才…对不起，我不该莫名其妙发脾气。”
芙蕾的目光从嬉戏的企鹅身上移开，落到赫敏认真的侧脸上。心里的那点芥蒂早已被后来的试探冲击得无影无踪，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也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
我讨厌你是假的。
但此刻加速的心跳，和那份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方寸大乱的心情是真的，只是她们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一切归置于挚友名下那片模糊又允许偶尔越界的灰色地带。
从企鹅馆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她们随后又去了水獭展区。
水獭展区显然比爬行动物馆和鳄鱼潭要有生气得多。清澈的水池边，用木材和岩石搭建了适合水獭活动的场地。
几只棕色的水獭正活泼地在水里翻滚，或者用它们的前爪捧着饲养员投喂的小鱼吃。
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片跃动的金光，映照着水獭们湿漉漉又光滑的皮毛和黑豆一样的眼睛。
芙蕾站在玻璃幕墙前，注意力已经被这些可爱的生物们吸引，她看着一只水獭仰面浮在水上，用爪子抱着一条鱼大快朵颐。
赫敏悄悄走到她身边，这次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维持着一个既能感受到彼此存在，又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的距离。
她盯着芙蕾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像白色的蝶翼，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柔和的光。
赫敏觉得自己的心跳又有些不稳了。这样的芙蕾，褪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偶尔的尖锐，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纯粹的喜悦，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它们很开心。”赫敏听见自己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嗯。”芙蕾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追随着那只吃饱了开始在水里翻跟头的水獭，“看起来无忧无虑的。”
“你想喂它们吗？”赫敏指了指旁边标识着“定时喂食体验”的牌子，“好像快到时间了。”
芙蕾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当然，麻瓜动物园允许的。”赫敏笑着，主动去旁边的工作人员那里领来了一小杯切好的鱼块。
喂食体验区是一个小小的平台，芙蕾有些紧张地捏起一块小鱼，学着旁边小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去。
一只灵活的水獭立刻蹿了过来，用湿凉的爪子虚虚地搭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飞快地叼走了鱼块，蹲在一边享用起来。
“它碰到我了！”芙蕾惊喜地低呼，转过头看向赫敏，眼睛亮晶晶的，那瞬间流露出的如同小女孩般的雀跃，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赫敏心里。
赫敏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她看着芙蕾因为兴奋而更加明媚的脸，看着她唇角扬起的弧度，一种呼之欲出的喜欢几乎要破土而出。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手中的杯子，掩饰自己再次泛红的脸颊和失控的心跳。
“感觉它挺喜欢你的。”赫敏的声音有点哑，不知道是在借物抒情还是在夸水獭。
然而芙蕾似乎没有察觉赫敏的异样，完全沉浸在了喂水獭的快乐中，她又喂了几块，看水獭们为了食物嬉戏打闹发出开心的吱吱声，不时地发出轻轻的笑声。
喂食体验结束，游客们变得稀少起来，动物园里显得愈发安静。
她们最后停在了动物园中央一个老旧的旋转木马前。木马的颜色有些剥落，但在夕阳的余晖下，却有一种复古而梦幻的美感。
“要坐吗？”赫敏问。
芙蕾看着那些上下起伏的木马，眼神里闪过一丝向往，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下次吧，”她轻声说，“看着就好。”
她们就靠在栏杆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旋转木马。
赫敏悄悄瞥着她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某种柔软的情绪。这个女孩聪明，理智，很多时候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却也会因为水獭的触碰而惊喜，会因为一句玩笑般的试探而羞红了脸。
“今天开心吗？”她问道，侧头看着芙蕾，夕阳在对方银色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上跳跃，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嗯。”芙蕾回答道，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真挚的笑容。
在这个淡季的动物园，这个空无一人的旋转木马前，她们共享着同一片晚霞，同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个是之前想发在三年级结束之后的暑假的，现在发来当番外吧，时间线是她们一起在英国过暑假的某一天。也许描写赫敏喜欢芙蕾，或者单方面写赫敏心动的场景很多，这也是一种侧面的证明赫敏是能接受自己的喜欢的，等芙蕾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的时候，写赫敏的美好就会变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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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淡季动物园（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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