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一整套茶具被推到地上,褐色的茶水从烂得稀碎的瓷片里泼洒蔓延在地面上,四散的水流随着地面的痕迹奔逃流散,有几股碰到正中央铺设着的做工精细的地毯边沿一瞬便被吸食殆尽。
李青姑被程予这一举动吓得当即面色苍白,她后退两步,勉强稳住心神,再出声时不免小心翼翼起来,“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可我必须要说,我照顾你长大,也是尽着追随你母亲的本分,你叫我一声阿妈,也是抬举的……”
“不是!”程予的手握紧,打断了她的话,盯着面前妇人的眼神泪光泫然,她泛红的面色昭示着她忍耐的怒气,可面前的人是自小在身边关心疼爱自己的人……“阿妈,你是我的亲人,我很害怕你也跟我娘一样生一场病就走了,你怎么能用这个借口骗我?”
她一路担惊受怕地跑来陆府,推开李青姑房门的时候手都在抖,却看到“哭求您去看一眼”的妇人正神情安宁地端坐在桌边,和蔼地对她笑道,“阿予,你来了,看你怎么急成这样,渴不渴?”
她走到李青姑面前蹲下,握住妇人搁在膝上的常年操劳的双手,这双手为她穿衣梳头,烧饭递水,夏天打扇冬天铺被,时常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笑说一句“好孩子”,温暖的触感从手心到心底。
“阿妈,”她将头抬起来,眼神盈动着庆幸的光采,说出口的话干哑又难掩依恋,“你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
妇人依然笑容温和,房门却在悄悄关闭,“阿妈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屋中光线突然昏暗,程予回头看到关紧的门,立马转过眼神盯着李青姑,“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不让我回去,可是那个女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你在你外祖这里住下好吗?”
程予猛地站起来,“那个女人?您说阿杏吗?”
李青姑的眼神暗淡下来,“是她,她就是害了你娘的那个妖女,她居然又祸害到你身上了……”
“总之,你不能再回去了!”
程予皱起眉头,轻声道,“您其实想阻止的不是她对吗?”
撞破私密那晚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两人脑海中,两人目光对上,一个压抑艰涩一个暗自恼恨。
“是,”李青姑恨声道,“那位沈姑娘,从前是我昏了头,居然没早点发现她的险恶用心,纵容着你们俩偷偷厮混那么久,她一手搭着穆将军,一手还要引诱着你,老爷也事事从她,这个家会乱成个什么样啊!”
程予越听脸色越白,她语气急促地打断道,“阿妈,你别这么说她,晴晴没有引诱我,我喜欢她。”
“什么?”李青姑也站了起来,她的眼里因为震怒和不可置信含上泪水,“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胡说,”程予的手暗自握拳,表情坚定起来,“您不要阻拦我们好不好,至于她和将军的婚事,”她的脸色暗沉下来,“会有办法的……”
“你知道穆家的势力有多大吗?除非是穆申卿突然看不上她了跑来退婚,可没有穆申卿还会有别人,你也要嫁人,你们俩怎么可能长久啊。”李青姑突然顿住,她本就是想要程予自己死心的,“我实话告诉你,沈晴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回程府了。”
程予猛地抬头,眼睛里仿佛射出两道寒光,“什么意思?”
李青姑错开她的视线,“意思就是,穆小姐会请沈小姐去穆宅待着。”
程予的表情逐渐吓人起来,她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在配合穆舒吟支开我。”
小伙计上楼送过饭后,便算着柳月要回舞厅的时间,事先喊了辆车子在巷子口候着。
“我晚点来。”
柳月看着那人正经喝茶,眼神也不错开的样子便心痒难耐,又折返身到她面前,何云抬眼看她,只觉面前身影一动,香气拂面而来,额头便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她有些怔愣地摸上那片唇印,望着女子得逞后满意离去的轻巧背影,不禁垂眸一笑。
载着柳月的车并没有往华荣舞厅的方向走,再转过一个路口后,驶向了她许久不曾接近的方向。
柳月望着路边略过的房子布景,脸上的甜蜜逐渐褪去,她注意到了司机灰白的发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得蜷曲起来,“陈先生,是黎老爷要见我吗?”
“是的,柳小姐。”前方开车的男人目不斜视,回答也一板一眼,仿佛他忘记了挨过这姑娘身边的丫头一棍子似的。
“我从广利出来的事可以不要跟老爷说吗?”
迟迟得不到回应,柳月开始惴惴不安,陈渠是黎昌邑身边最忠实的心腹,她只得打一下感情牌,“听阿云说,陈叔曾经十分照顾她和她的母亲。”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下收紧,又慢慢恢复了松弛。
在黎昌邑的书房外面,有两个拖着脚镣的男人吃力地扫着地,他们的背上遍布着几道骇人的鞭伤,每一次弯腰动作都扯动着背上的皮肤渗出鲜血,又只能咬牙忍耐,两个人脸色苍白,感觉随时要倒下去。
听着链条在地上慢慢拖动的声音,柳月只觉刺耳非常。
男人在门上敲了几下,听到门内沉声“进来”,方轻轻推开两边的木门,领着柳月步入其中。
“接近许玉朗?”柳月回想着对这个名字后面的男人的印象,一个文雅板正的公子哥,在舞会上满眼都是程家大小姐的样子,“他每次来舞厅都是陪着别人消遣,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我。”
“那就让他看你,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黎昌邑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冷冷吩咐。
看着座上男人凌厉的面部轮廓,柳月的手缓缓攥紧勒得手指生疼,最后垂下头应是。
望着面前宽阔的房宇,一砖一瓦都是阔别经年的样子,走进去却不见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空荡又肃穆。
不知走了多久,经过的地方一点点轮廓清晰,她来到了母亲生前总爱停留的后院。
“晴晴,你去哪里玩了,怎么才回来?”
女子嗓音温柔,身姿优雅,手腕白皙纤细,侧对着她站在一片荷塘边上,往水里扔着鱼食。
沈晴紧紧盯着女子的身影,默默走近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屏气敛息。
“你看,荷花开得多好看。”
女子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那片挤挤挨挨的池塘,粉色的花朵被其下争食的红色鲤鱼顶得轻微摇晃。
她抛洒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下来。
沈晴看着越来越淡薄的人影,像是化作云雾随风而去似的,她慌忙去抓那女子的手,却扑得一场空,女子垂眸恍惚的样子和记忆中的无数个场景重合起来。
“不应该放走她的。”
悲戚的声音化作一条绳索,开始勒上她的心口。
“不要,不要走!”
沈晴呼喊着睁开眼睛,双手寻找着胡乱一抓,触感温热,用力之下,听到身旁有人倒吸一口气。
她转头望去,感觉后颈一片痛楚,却看到被自己攥着手的那位正眸光深沉。
“梦到谁了?”
沈晴松开她的手,也不理会她的询问,皱眉勉强着想要坐起身来。
“不舒服就再躺躺嘛。”穆舒吟说着关切的话,却看着她自己挣扎坐起来。
“我要回去。”沈晴看也不看她,双腿虚软着从她身边慢慢走过。
腰腹处横出一只手臂,她被带得往后一倒,后背贴上了一具柔软滚烫的躯体。
“你干什么?”
沈晴厌恶抗拒地缩起身体想摆脱她们贴近的距离。
“安静一会好吗?”穆舒吟近在耳畔的话语带着低哄意味,喷吐在颈后的热气带起一阵不可控制的酥麻,她望向身前人的眼神却是阴狠的,“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再昏过去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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